一枚硬币(66)
这里除了小杨,剩下都是未婚的年轻小伙,最小的才十几岁,都在村子里长大的,哪儿见过程逐这样的女人,瞧着一个比一个拘谨,衣服都好好的穿着,烟也都没抽,不聊天,只埋着头玩手机。
程逐坐在几个人中间,神态很自然,甚至主动找话题。
她问:“孙鸣池什么时候回来?”
“搬完货就会回来休息的。”
“你们都住在这里吗?”
“就我住在这里,其他人只在这里休息。”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伙说道。
“你们在这做了多久了?”
“只有我刚来几个月,他们都干了几年了。”
程逐掸了掸桌上的灰,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你们这样一个月能赚多少?”
“少的时候就几千,多的时候能上万。”最年轻的小伙这么说,其他人跟着叹了叹气,拍拍他道,“听着还成,但实在是累人,没日没夜的。”
“那孙鸣池呢?”
“他好像没签合同,比较自由,但工资也没有很高。”
“唔。”程逐点点头,又问,“你们都多大了?”
小杨立刻说:“都没鸣池大,他是我们这里最大的。”
“……”
不知怎么,程逐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片刻后,大家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最年轻的那个从脖子红到了耳尖。
小杨一脸茫然: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一位工友忽然站起来,见大家目光灼灼地看向他,他尴尬道:“我去外面抽根烟。”
说完就灰溜溜地走出屋子,看到外面的天空才痛快地舒了一口气。
里面的氛围太窒息了,为什么大家还呆得住。
他点了根烟,拉住一个人问:“有没有看到鸣池哥?”
“我刚还看他往这走呢。”那人转了转脑袋,眼睛一亮,“喏,来了。”
程逐听到屋外有动静,她望过去。
先是一只熟悉的大手搭在门上,只能看见来人的半个身子。
很高大,手臂上肌肉线条明显,还有一些水珠在上面,穿着有些脏兮兮的背心,能看见被黑色的短发包裹着的后脑勺,程逐紧紧盯着,她知道那是什么手感,很刺。
孙鸣池像是在和门外的人讲些什么,片刻后往里面看了一眼。
冷不防地和程逐四目相对,孙鸣池停顿了一下,又转了回去。
这回连半个身子都看不到了,手也收了回去,只有细碎的声音。
程逐抿了抿嘴,站起来,朝门外喊道:“孙鸣池,你过来。”
屋里众人露出惊讶的表情,像是听到什么秘密。
那只手又出现了,手指在门板上敲了两下,露出那人的脑袋来。
孙鸣池盯着程逐看了两秒,勾了勾手指:“出来。”
第45章
天彻底沉了下来,灯光像一把大伞笼罩着码头。
孙鸣池找了个水池洗了洗手和脸,后来索性把头发也冲了冲,晃了晃脑袋把多余的水甩掉,浑身湿哒哒地往一个方向走。
程逐落后于孙鸣池半步,但一直紧紧跟着,踩着孙鸣池的影子。
两个人无言地同行,似乎已经忘记他们不久前已经分道扬镳。
这是程逐第一次进到码头,目光所及能看见还有不少人在卸货,下起雨也不影响作业。
程逐抿了抿唇,问:“那边是在做什么?”
孙鸣池淡淡看去,是船员在码垛。
“码垛是什么?”
“把东西摞整齐。”
“你们每天都有这么多货吗?”
“这几天货多。”
前阵子有点台风,这两天晴朗,但还有刮小风,着对渔民来说是顶好的天气,孙鸣池认识的几个船老板全都忙得脚不沾地。
两人走到岸边上,几架船停在岸边,程逐忍不住看了几眼。
“想上去看?”
“嗯。”
孙鸣池回头扬起声喊:“老海!进你船看看!”
不多时,远远传来一句:“看吧——,别弄坏了就成——”
老海的船虽然是个铁壳船,但也有些年头,边角蜕皮得挺厉害,滑轮装置都有些生锈,没见他去修过,据老海说想等着船报废了就下岗不干了。
程逐走在船上,心里不太踏实。
孙鸣池瞥她眼,没戳穿,只是说:“你踩的地方就是起网抽包的地方。”
程逐捂着鼻子,心说怪不得这么浓的腥味儿。
他们往船舱里走,孙鸣池告诉程逐,这是船长平常待的地方。
“他们会到别的海区,有时候清早出发傍晚才回来。”
“大副站那上面盯着,起网的时候会吹哨,哨子一响,黄金万两,图个好寓意。”
“有的船出一趟海只够把油费赚回来,有的船运气好,一趟拉上来的鱼就够半辈子。”
孙鸣池想到什么讲什么,讲得漫不经心,程逐则似懂非懂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