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因为想要逃离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这就是他为自己选择的女主人。艳丽、残忍、邪恶,对他不屑一顾。
他的头脑陷入了混乱,冷静的理智正在崩塌,整个人即将陷入某种失控的疯狂。
只要她再欺骗他一次,他就会疯狂。
他能感到内心深处的欲望正在扭曲膨胀。他已经分不清那是洛伊尔的想法,还是阿摩司的意志……抑或是三条阴湿的蛇,试图追猎一支长满棘刺的玫瑰。
它们目标一致,意志一致,爬行的动作也惊人的一致,只为了占有那支玫瑰,即使扎得鲜血如注,也要将她吞吃殆尽。
艾丝黛拉醒了过来。
她皱着眉毛,坐了起来,不明白喉咙里为什么有一股呛水的酸涩感。
睡过去之前,她好像去泡了个澡。
然后呢?她似乎喝了点儿葡萄酒,吃了两块虾酥饼。葡萄酒酿得很浓……应该说是神变得很浓,呈深紫色。她喝了两杯,就昏昏然起来。
再然后呢?
她醉醺醺地用石头磨了磨脚底板,又锉了锉足趾的指甲,然后把石头和锉刀一扔,靠在瓷砖上,打算再泡一会儿就出浴了。
谁知,就这样昏睡了过去。
滑入池底的那一刹那,她昏沉的头脑其实察觉到了危险。一个声音却在她的耳边响起:这是至高之境,神的领地,你的敌人都在人间,这里没什么人能伤害你,放心地睡过去吧,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都会让你醒来。
当时,她还在想,她对神未免太信任了一些,居然愿意把性命交付给他……不知道他听见她的心声后,会不会很感动?
对了,神呢?
艾丝黛拉看看四周,发现他正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他看上去很平静,双眼却呈现出冷漠而阴郁的紫黑色,带着几分病态的疯狂。
艾丝黛拉有些困惑,难道他还在怀疑她不爱他?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在第二个人的面前这么不设防……他是唯一一个。
这样都没办法打消他的疑虑吗?
这人疑心怎么比她还重?
“我……”艾丝黛拉皱起眉毛,刚说一个字,就被神打断了。
“从现在开始,”他的声音像冰冷的铁一样既冷且硬,“你会和我同生共死。我活着,你活着;我死了,你才能死。”
艾丝黛拉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这句话的真实含义——从今天起,她将拥有神的寿命。
虽然寿命太长有点儿无聊,但总体来说是件好事。
这人为什么要用一副阴沉可怕的口吻说出来?
“听不懂么。”他走到她的面前,长长的手指穿过她光艳的黑发,然后猛地收紧,抓起她的头发,迫使她抬头看向他的眼睛,“那我再解释一遍,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事物都无法伤害你。哪怕你走进火里,跳进水里,用刀子刺穿自己的心脏,也无济于事。”
“……”艾丝黛拉想了想说,“谢谢?”
她不知道怎么理解这番话,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解释:他可能也察觉到了她的心意,却不知道怎么跟她和解,于是说出了这番看似躁戾实则讨好的话语。
别扭的小狗。
想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一个甜美真挚的微笑,反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好啦,我知道你的心意了。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他的神色没什么变化,手指却轻颤了两下,似乎被她的动作触动了。
艾丝黛拉亲了亲他的手指,本想说一些甜言蜜语安抚他,却有些词穷。比起优雅的调情,她更喜欢某种卑俗的欢乐。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原谅我了……”她歪着头,扣住了他的五根手指。
不知是否身高的缘故,他的手指比她长出一截,骨节分明,手背如白色大理石般苍白,浮现着微微凸起的静脉血管,呈淡蓝色,有一种棱角分明的冷峻美感。
这是神的右手,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神圣之美,实际上却给她带去了许多幽暗而污秽的快乐。
她忍不住把嘴唇贴在了他的手背上,然后,抬起一双朦胧湿润的眼睛:“可以吗?可以吗?”
他是如此了解她——在某些卑俗的方面。
她情动了。
她为什么能把心灵与欲望得那么清楚?
一边憎恶他,一边厚颜无耻地勾引他。
他闭了闭眼,刚要拒绝,她却眨眨眼睫毛,咬住了他的手指关节。
一切就像是罩上了一张灰暗的蛛网。她红色的嘴唇变成了甘美的橙黄,雪白的牙齿蒙上了一层锐利的阴影,眼睛则涨满了充满兴味的情意。他的头发是冷漠而又禁忌的白色,她的鬈发则是浓密而又污脏的黑色。屋内的灯光逐渐熄灭,昏黄色正在被黑暗吞没,就像他们的发丝。黑色与白色勾缠,粘合。汗毛森竖。时离时合,融为一体。接着,一切都变成了灰色。灰色是所有色彩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