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一缕头发拨到耳后,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甜美可爱的笑容。这是她以前最擅长的笑容,现在却显得有些怪异。她的相貌、身材和气质变化太大了,以至于她还没来得及为这张脸蛋儿设计新的笑容。
要是普通人知道她的笑容需要“设计”,可能会吓一大跳,但她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
她还在王室里生活时,每到重要的节日,都会在镜子前练习怎么露出让人放松警惕的微笑。
她的母亲以为她练习微笑,是因为害怕失去父亲的宠爱,每次见到她这样,都会一脸哀愁地揽住她的肩膀,一边抽泣地安抚她,一边长篇大论地诉说对她父亲的爱意。
实际上,她害怕的是被敏锐的父亲抓住弱点,然后被他秃鹫似的利爪狠狠地刺穿胸口。
艾丝黛拉回忆着父亲宠幸过的那些迷人精们,缓缓露出一个妩媚的微笑。
可惜的是,这个笑容与她的五官并不调和——可能和她圆润的脸颊有关,她虽然下巴和颧骨越来越分明,脸蛋儿却始终保留着少女的红润和幼嫩。
她蹙着眉毛想了想,又往妩媚的微笑里加了几分擅长的天真和甜美。
这一回,味道对了。
艾丝黛拉忽然不想洗澡了。
她想对外面那个人试试这个崭新的微笑。
她其实不明白,神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弱点告诉她——她决不会可怜他,也不会因为他爱她爱得不能自拔,而对他心生怜悯。
他和阿摩司都知道,她不是那种感情用事的人。
她只会像他的父亲一样,抓住时机,把秃鹫似的利爪狠狠地刺进他的胸口。
浴室里有她之前购置的粉霜和唇脂。
她打开粉霜的盖子,用掌心的温度揉化开来,均匀地涂抹在脸上。涂完粉霜,是唇脂。艾丝黛拉对时兴的化妆品一窍不通,涂完以后,才发现唇脂居然是白色的。她不喜欢病态的白唇,只好又用手背擦掉,一来一去,嘴唇的确比之前变得更红了,甚至显得有些丰满。
艾丝黛拉脱下汗湿的法衣,换了一件薄薄的晨衣。
她也不知道这件晨衣为什么会这么薄,可能是她以前还在王室里,叫裁缝做来避暑的——穿在身上,几乎透出了她那对苍白娇小、还未盛开就已成形的蓓蕾。
艾丝黛拉单手撑在镜子上,凑过去,定定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
就让她验证一下,她对他的吸引力究竟有没有那么大吧。
假如真的像她亲身经历的那样,他对她抱有沉重到恐怖的感情,她看他一眼,都能在他的体内引起强烈的悸动和痛苦。
那么,她很愿意让他体会一下,最为强烈的悸动和痛苦。
此时此刻,艾丝黛拉完全忘了,她对感情的理解与普通人是截然相反的。普通人为之狂喜和战栗的爱情,在她的眼里,相当于一种令身体失控的疾病。
她觉得自己生病了(心跳失序、浑身发软、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不是生病是什么?)当然会感到痛苦和痛苦;实际上,那只是无法遏制的情动罢了。
艾丝黛拉微微勾起唇角,往前一俯身,亲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走出了浴室。
神正站在书柜前,翻看一本书。
他也换了一套衣服,教士里最常见的那种平绒黑法衣。
不知是他的身材太过优越,还是这件法衣被剪裁得太合体了,充分显示出了他身上那种神圣、冷淡、禁欲的气质。这种气质是任何一个清教徒穷尽一生都无法修炼而成的,因为他就是清教徒苦修禁欲的目的,是他们背井离乡都要去追寻、去膜拜的神明。
他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而是继续翻看手上的书本。
那是一本专门赞颂光明神的书籍,包裹着昂贵的牛皮书封。他看了两页就放下了,对书中的溢美之词无动于衷。
“不要告诉我,你已经洗完澡了,这才过去了几分钟。即使我对女人知之甚少,也知道一般女人的洗澡时间洗澡时间应该更久一些。”
他说着,又抽出一本书,用骨节分明、蓝色静脉分明的手指翻看着。
“你不是神吗?怎么连我洗没洗澡都不知道?”
这是一句非常蛮横且无礼的话,假如她是在王都的教堂说句话,足以被暴怒的信徒送上火刑架,神本尊却反应平淡。
他一边翻看书本,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可能因为我没有阿摩司偷窥的癖好。你不知道,他有段时间,饱受你美丽胴体的折磨,几乎每天晚上,都因为梦见你而惊醒,然后狼狈地换下黏湿的衣服。”
“这我真不知道。”艾丝黛拉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咔嚓咬了一口,“你能让他出来,让我问问他梦见了什么吗?我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