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他眉头微皱地揉搓了一下手指,头脑明明想嘲笑他,内心却无法遏制地升起一股雀跃——万能的神,高高在上的造物主,手指碰到了造物淤泥般肮脏的涎液,她怎么能不感到雀跃?
艾丝黛拉深吸一口气,想攥紧拳头,却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微微张嘴,想冷笑一声,发出的却是喜悦的笑声。
——她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她感觉得到,他并没有有意地控制她,而是她的身心情不自禁地服从了造物主。这种感觉令她感到屈辱,脸颊不由涨得通红,却仍然无法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但幸好,即使是神,也无法完全控制造物的思想,不然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出现信奉邪教的人了。
艾丝黛拉仰起头,看着眼前的人,面色泛着迷醉的绯红,说出来的话却冷酷而讥讽:“这就是你说的,很轻易地就能得到我?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你的吻还不如阿摩司让我兴奋……”
这句话还未说完,一阵颤栗突然传遍她的身体。他似乎生气了,尽管神情上看不出半点儿端倪。他为什么生气?是因为嫉妒吗?
他似乎不想让她思考,扣住她的下巴,粗暴地往前一拽,再一次深吻了上来。这一次,她不再是毫无感觉,惶恐、不安、感激、愉悦……纷乱的情绪接二连三地涌现心中,泪水溢出了眼角,而她根本不知道那是生理性眼泪,还是心理上的。
她好像懂了,他为什么一直表现得那么无动于衷。
因为凡人根本无法承受神的偏爱。
当他不再压抑对她的爱意时,她的头脑、心脏、胃部、肾脏,甚至于指骨和手腕关节,以及每一根细小的汗毛,都在为能得到造物主的偏爱而欢欣鼓舞。
她的头脑一片空白,暂时忘记了一切,包括从未停止燃烧的野心。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任何事物都比不上这个吻。
她已经得到造物主的偏爱了,作为一个人类,一个渺小的人类,一个生命转瞬即逝的人类,还有什么比得到造物主偏爱更重要的事情呢?
她的灵魂好像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充盈着愚昧、无知、虔诚,红艳艳的嘴唇如花儿绽开般迎接着他的吻,如果可以,她甚至大胆地想扣住他的后脑勺,只为了他能吻得更加深入一些。她彻底倾倒在他的偏爱之下,愿意终身跪在他足以遮住至高神殿的衣袍之上,只为了能感受他神圣的目光。
另一半则满是愤怒、痛苦、绝望。她根本不信神,即使他创造了她,创造了整个世界,她也不信他。她并不想虔诚地膜拜他。她不想把自己寄生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她不想被人掌控,不想被人的一举一动而影响心神。
的确,她所沐浴的光明是他创造的,笼罩在头顶上的黑暗也是他创造的;她本性中的邪恶是他创造的,对熊熊燃烧的野心也是他创造的。
国家是他创造的,王座是他创造的。
他非常强大,强大到她用一把枪打死一个人,他能在顷刻间使那个人活过来。
但是,那又怎样?
除非他抹杀她的意识,彻底地改造她,把她变成一个毫无特色的木偶人,否则他永远也无法征服她,使她跪倒在他的脚边。
假如他们之间,一定要有一个人臣服——
那个人一定会是他。
“轰——”
惨白的闪电猛地照亮昏暗的房间。
外面打雷了。
所有人都被雷声震得一哆嗦。
至高神殿一直都是晴天,从未有过刮风、下雨、被闪电侵占天空的时候。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惊雷劈过,晴朗的天空被铅块般的乌云遮住。最后一丝炽热的阳光,淹没在无望而又阴沉的灰色之中。
混乱的脚步声响起。
教士们都因为雷声而走出了房间。
他们惊疑不定地望向浓黑一片的天空,纷纷跪倒在地,祷告起来。
然而,雷声并未就此停歇,反而越来越密集。轰隆隆,震耳欲聋。黑色的云砧几乎俯垂到地面上。
一颗豆大的雨滴砸在了艾丝黛拉旁边的窗户上。
紧接着,雨滴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弯弯曲曲地爬满了玻璃窗户。
雨滴很快变成了瓢泼大雨。
跪在外面的教士已经浑身湿透。
随着暴风雨越来越大,控制权也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拿到控制权的一刹那,她就猛地扣住了他的后脑勺,跳到他的身上,把他先前对她施加的控制,全部奉还了回去。她一只手紧紧地勾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扯住他银白色的长发,用力往后一拽,强迫他抬起头接受她报复性的吻。
与此同时,外面的雷声越来越大,窗外变得伸手不见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