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140)
不止是老一辈,在传统的观念里都会认为单亲家庭出生的小孩是不幸福的,他们担心盛沂接受不了父母分开的事实,所以徐丽跟盛在清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连长辈那边儿都在骗。
他们还是会见面,会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可时间太久,两个人有时候就会忘记要假装。
盛沂垂着眼,没人再能琢磨透他在想什么,沉默良久,他才说:“其实我早知道了,也早适应了。”
盛沂承认最初他确实没有办法接受两个人分开的事实,在他意识到徐丽跟盛在清感情变质的时候,他就想过努力的办法。
他知道盛在清跟徐丽两个人很少见面,即使见面也会很快的分开,只有一次,在他发现饭桌上有螃蟹的时候,盛在清呆在饭桌上的时间总是久一点儿,在家的时间也会再长一点儿。
他不爱吃螃蟹,但因为这十分钟的时间也被他看的弥足珍贵,他不断地跟盛忠群他们强调喜欢螃蟹的假象,似乎这样做就能给他们多一点儿的牵挂。
他知道盛在清总是出差,他不在家,徐丽一个人总是不好受,所以当盛沂意识到这一点,他真的很努力地在学习,他像极了原地打转的小丑,努力扮演盛在清,想要担负起他的角色。
他一直在寻找能将徐丽跟盛在清黏合起来,能将这个家粘合起来的办法,他知道这个过程很难,但他想试试。
可有些时候,试试并不能解决问题,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因为盛在清,徐丽放弃过自己的梦想,她一个人留在西城工作,没有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生活里围绕柴米油盐,她的生活一团糟,下雨了没有人接,刮风了没有消息,生病了也只能一个人扛,那些不满跟疼痛一直都在,不会因为盛在清偶尔到家就消失。
盛沂不怪她,也没有办法怪她。
但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无论他多聪明,多敏锐,他们还是觉得他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要求他听话,要求他懂事,要求他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他根本不要求徐丽跟盛在清对他做出什么样的承诺,明明他只需要他们承认就好,好好解释清楚,仅此而已就够了。
可是他从来没有得到过。
“小沂,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徐丽眼泪一直在掉,她的声音哽咽,一直在道歉,“妈妈真的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情,妈妈是真的对不起你。”
水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受,她想到席悦之前说盛沂小时候总喜欢在徐丽来接他才跟其他小孩子玩,当时她还不太懂,以为盛沂只是小孩子心性,现在想起来也许是他知道父母能陪在身边的时间太少,他想把时间再留长一点儿。
在别人眼里,盛沂是最完美的小孩,连从小跟盛沂认识的席悦都不会有丝毫的怀疑,他们觉得他有优异的成绩,觉得他有幸福的家庭,但没有人知道盛沂要过早的长大,以一种最隐秘的方式成长才行。
在斜坡的下角,她有无数次想上去又或者拉盛沂下来。
可她知道她不可以,盛沂等了那么久才等到一句他早已确定的答案,他好不容易才能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从这段关系中完完整整地解脱出来。
他终于可以不再吃螃蟹,不再想变成另外一个人,他终于不是谁的所有物。
盛沂没有跟徐丽回家,水星也没有去找席悦。
两个人走在街上,偶尔跟不认识的行人插肩而过,他们从西城大学走到书店,从书店走到西城附中,水星不知道盛沂会不会喜欢她这样时时刻刻跟在身后,但她只是希望他想说话的时候会发现身边还有人在陪他。
在空旷的街道,她看见一片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冰冰凉凉滴人她的眼睛,水星抬起眼:“下雪了。”
盛沂侧了侧身,看向一边的水星。
“小时候我妈妈跟我讲过一句话,雪是这个世界上最圣洁的存在,下雪就是为了覆盖过去的记忆,落得一片白茫茫大地,让一切都能重新来过。”
水星仰着头,眸子亮晶晶的,四目相对。
白雾弥漫在他们身侧,压不住暗涌的心动,眼神出卖了一切,盛沂克制地垂下眼,看向另一边,嗯了一声。
说不清怎么回事儿,他忽然想起在很早之前,他去戚远承的诊所,当时水星忽然闯入隔壁的房间,她的眼睛也是这样,干净又清透。她总是在照顾其他人的情绪跟感受,很努力地去弥补自己的不足,她想要成为更好的自己,让所有人看得见。
即使向司原让他别看清本心,即使李泽旭一直问他对水星到底是什么态度,他都尽量地选择一个折中的回答,不想让两人的关系过早地陷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