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水钻(51)
在那之后,旅行团其他人基本就不跟聂经平说话了。车里稀稀拉拉开始响起别的对话声,其中最为响亮、充实了底气的,还是“我儿子如何如何”“每个月两三万工资”“我这条金项链”的熟悉论调。
南舒雨讨厌高空项目,除坐飞机以外,她绝不会尝试高空电梯、缆车、摩天轮之类的项目。所以大部分时候,她都不参与那些项目。她喜欢徒步在山里行走,聂经平就陪着她。
他说:“你好像没跟我说过,到这边过得怎么样。”
她才刚说“我很好”,他就接了“我想你”。南舒雨毫无反应,早就习惯了,往路边靠,腾出通道给迎面来的白人一家四口。她说:“不好也不坏,就那样。”
南舒雨本来想问他怎么样,但想了想,又忍住了。
他们并没有也住到GH旗下的酒店去。但聂经平还是在那里见到了特许经营方的负责人。对方特意赶来,避而不见太不留情面。反倒是南舒雨在场,让他们吓了一跳。两个人都被迫客套应付了半天。这批人个个都是人精,情报也更新及时,都知道聂经平已经和南舒雨解除婚约,他现在的未婚妻是另一个。不过,大门大户的商业联姻太常见了,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也根本没必要大惊小怪。
聂经平直接把南舒雨住的地方全订下来,驱散了本就不多的服务人员。最初这里的所有人也作出了不可理喻的鄙夷状,但这两位疯子顾客的财力实在超乎想象。
他们想把床垫搬到阁楼上去,因为天窗可以看到星星。
聂经平脱了外套,只留下最居家的装扮。他上半身那件T恤还是她给他买的,小票她都留着。他搬运的时候,她就在清理阁楼,那里还有一架废弃的老式钢琴。
一切整理好之后,她去切他不知道从哪买来的蔬菜和培根。她没来由地笑起来,他看过去,南舒雨说:“我想起我们高中游泳课,你记得吗?”
聂经平在咀嚼,咽下去后问:“你说他们考试打起来,用泳裤砸人那一次?”
“对对对,”南舒雨笑个不停,手腕停靠在桌边,“老师冲进来,结果滑倒了。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他报出高中老师的名字。
“是他。”她收敛了神情,目光落在盘子里。
他们吃了晚餐,洗漱后端着酒杯坐在松软的床垫上。她问他:“你在想什么?”
他好像是说给自己的听的:“‘怎么会有我们这样的人’?”
她起身,跪坐到他身后,从后面靠着他。
他修正了说法:“怎么会有我这样的人?”她不由得张开了嘴。南舒雨心都要碎了,痛苦得说不出话来。她只是随口一说而已,虽然她的的确确那样想过。但她本意并不是让他耿耿于怀。
她抱住他的脖子,他身体放松,随着她的倾斜陪她一同躺倒。她把脸搁到他胸前,抬起头时,嘴唇蹭到他的脖子。她说:“别这样,Robot。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否则过去南舒雨也不会要你。现在南舒雨不是最好的了,但你却是更好的。”
聂经平吻她,而南舒雨也勾住他的肩膀。交缠只须一瞬间。
她长而平稳地叹息,问他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正埋着头,突如其来地停下,转瞬即逝的犹豫没有卷走思绪:“我在爱你。”他继续。
南舒雨笑得前仰后合,笑声令人想起惊心动魄的闪电,又好似飞到墙壁上的影子。“不,”她说,“你在上我。”
望着她的眼睛,聂经平静静地笑了。“好的,”他回答,“我很爱上你。”
旅行结束的时候,他们去姑妈她们住的酒店结账。南舒雨戴了墨镜,系真丝围巾,戴着手套打呵欠。聂经平左颧骨有一点小的擦伤。
抱怨完他们连日的缺席,姑妈很关心地凑近:“这是怎么搞的?没事吧?要不要创口贴——”
“没关系,”聂经平回答,“不小心摔了一下。”
“从哪里摔倒的?楼梯?床上?怎么这么不小心?”姑妈实在受不了他们,却看到南舒雨摘下自己的墨镜,笑嘻嘻地想要给他戴。
聂经平略微后仰,侧身避开。她便上前,亲了亲他的脸颊。他同样在笑,她又用指尖摸他眼窝。南舒雨轻轻推动他肩膀,左右来回检查他的服装。酒店前台递出纸张,他说:“麻烦给我笔。”她说:“我有。”然后从包了抽出一支来。
负责大堂的接待笑容可掬:“我们邹总知道您要走,特意又来了……”
聂经平没对南舒雨说什么,手臂在她背后抚了一下,就这么跟过去。
大厅里吵吵闹闹的旅游团有些招人侧目。姑妈目送他远去,回头牢牢看向南舒雨。她突然说:“小雨,他肯定是有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