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大概……可能五块钱，不是……”嫣然觉得自己的嘴巴突然变笨了，“我不是说想要钱，这些花是你之前送我的种子……”

“你考得怎么样？”白礼忽然问道。

“啊……考得挺好的，比想象中好。”嫣然因为突然的话题转折愣了两秒，“你呢？”

“也挺好的。你想好志愿了吗？”白礼看着嫣然的眼睛，那浅色的瞳孔流露出某种暗潮涌动的平静。

“我……想去A大。”嫣然错开白礼的目光，心却一下子揪了起来。那些烟好像瞬间都散去了，剩下一堆黑乎乎的柴火，等待会不会被再度点燃。

“真巧，我也打算报A大。”白礼轻轻地笑了笑。在嫣然印象里，他一向不怎么笑的。

木柴又蹦上了火星，像是又倒进了助燃剂，一下子烧了起来。烟直接蹿了上来，呛鼻子辣眼睛。

“把花给我吧。我买了。”

嫣然的大脑又被烟熏得停止了转动，她下意识递出了花。

白礼伸出手，右手掌轻轻一带，嫣然就像那一束玫瑰花，花落到他手里，嫣然落到他怀里。

这是一个很轻的拥抱，轻到像被月光簇拥。

“你可能就是我人生中某一天的月亮，而我为此攒了一怀的玫瑰。你授以月光，我售以玫瑰。”

那天嫣然的小本子上多了这么一句话。

第2章 第一朵玫瑰

四月底的清晨五点半，空气里带着点潮湿的寒意，等待着被午后阳光一点点融化，却提前被闹钟惊醒。

嫣然准备起床了。房间不大，但放了一张带有书架的大书桌，床被衬得有些许局促。前一天晚上做完的作业已经被收拾到书包里，桌面整齐地摆着各科的笔记本。嫣然换好校服后，拎起书包，出了房间。

外婆早就在准备早餐了。醒好的面团变成一个个胖乎乎的馒头，冒着热气；煤气罐一拧，火苗一窜，热油激出蒜香，青菜跌进锅里，整个屋子瞬时充满了那股滋滋声带来的味道。

“嫣然，吃饭。”外婆麻利地把早餐摆到小餐桌上，手顺势往身上围裙一抹。围裙是用附近服装厂的废布料做的，布料印着繁复略俗气的大花，被外婆缝成配套围裙和袖套。

“来啦。”嫣然坐上桌，自然地拿起饭勺，从高压锅里舀粥，舀好两碗后，便拿着锅去水池边，手指上下翻动，趁水龙头流出的水的寒意还没真的冷到骨子里，就洗完了锅。

外婆和嫣然坐下来吃早餐。嫣然嘴小，又怕烫，一小一小口地抿着粥，一边手拿起一个馒头，往里夹了些青菜。

“外婆，今天我值日，晚上可能会晚点回来。”嫣然还在喝剩下的半碗粥，突然想到值日的事。她的学号是最后一个，很经常被安排到周六值日。

“知道了，晚上回来，我给你做糖醋肉。”外婆哧溜一大口，烫的粥滑入食道，碗底就光了。

嫣然看着外婆把夹杂着些许白发的长发拿黑色皮筋盘了起来，外婆今天穿的是紫色混着绿色的外套，手臂上大红色的花朵图案，下一秒就被套上的黑色长袖套遮去了大半，那外套也是厂里积存下来的货。

嫣然知道外婆这是要去打理她的玫瑰园了。

这间小房子年岁已久，是外公和外婆年轻时候盖的，这里的地形说起来还很特别，有些坡度，像是个小丘陵。嫣然有次听外婆说起，外公在世时，常爱开玩笑，说小房子是盖在了“山脚下”。房子不大，但是有一个很大的后院，本来种着葱姜蒜和各种蔬菜，但外公去世后，外婆就把后院全都种上了玫瑰花。一年又一年过去，每年花季，后院就像是玫瑰花海，红色白色粉色的花掩映在绿叶里，被风把香味吹散开，带着某种不现实的浪漫。

镇上的人一开始不理解这种浪漫，好几次劝外婆，但外婆热衷于此。镇上人劝不动，可一看，到了花季整个院子又好看又香，倒也就作罢了，在傍晚散步路过玫瑰园时，乐呵呵地偷摘一朵漫出院子的花。

外婆平时在镇上一家工厂的后厨帮忙，只有周六没有班，这一天她有整整一天的时间能好好看看她的玫瑰园。

嫣然终于喝完了粥，将桌面收拾了一下，把洗手池的碗筷全部洗干净。

“外婆，我去上学了！”

嫣然探了探脑袋，后院与前屋之间有一道大门，这时候会大大咧咧地敞开着。

“好。”嫣然看到了绿丛中欲放的花苞，外婆的声音从后院传来，像是带着玫瑰香。

嫣然从小小的前院棚子里牵出自行车，这是一辆老式自行车，有着笨重的大车轮和同样笨重、掉漆的大车篮。嫣然个子不高，与老式自行车一比，更显娇小。她坐上车，脚尖离地，在踏板上一踩，顺利又熟练地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