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腰酸背痛回到宿舍，李令珩都不想洗澡了，只想立刻上床睡觉。勉强打起精神洗漱完，回到房间看到叶泛舟拿着单词本双眼望天花板背单词，李令珩往往在叹了口气之后，爬上自己的床，喊他把单词本扔过来，考他单词背得怎么样了。李令珩觉得，自己再苦，也苦不过每天除了练唱跳还要熬夜学中文的叶泛舟。孩子本来有点圆润的下巴早就变成尖尖角了。

汪蓁蓁心疼叶泛舟，隔三岔五给他送零食送舒缓肌肉疼痛的中药贴。而这些，往往有李令珩的一份。

叶泛舟这个人间大漏勺，什么都不会瞒着汪蓁蓁，把李令珩每天熬夜帮他补习中文的事情都和汪蓁蓁说了。汪蓁蓁对李令珩好感噌噌噌上涨，只想着尽自己能力帮叶泛舟补偿他。

每回收到汪蓁蓁的爱心大礼包，李令珩都会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候，好朋友的妈妈给儿子买东西也是一买买两份，另一份给他。

不过比起爱心大礼包，李令珩想要别的东西。

在这里待得越久，他越难接受这种与世隔绝的状态。倒不是他非得玩手机，他也没时间玩。他单纯受不了自己完全不知道外面世界发生了什么。他不care外界怎么评论他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对于粉圈的恩恩怨怨更是没兴趣。他只是想知道，这个世界每一天有什么令人惊奇的、悲伤的、快乐的、吃瓜的、感慨的事情。国家博物馆有什么新展，家乡的竹笋可以吃了没，英国首相府的猫有没有抓到老鼠，艾美莉卡总统又有什么新的骚操作。他想感知，生活在流动，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在反复上演。

不能看手机的话，那能不能用回一百多年前人们或许信息的方式？

李令珩找到自己选管心姐，问她节目组能不能每天提供纸质报纸。

心姐说要去问问，半天后回复他说节目组觉得有点难办。

今年的《Young！Go！》选手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海外，美、日、韩、泰、德，总共有六七种语言。如果提供报纸的话，公平起见，怎么也得各个语种来一份，不然粉丝知道后会闹。中文和英文报纸都不难，能保证天天送过来。那其他小语种呢？从他们各自的国家寄过来？这样操作的话，新闻的时效性和成本价值不就没意义了吗？

心姐拍拍李令珩的后背，安慰他道：“你看你平时练习都这么累了，还得抽空教Jo中文，有时间看报纸还不如多睡一会儿。”

是这个道理，李令珩也很喜欢睡觉，但看报纸的时间总是可以挤出来的。比如练习间隙休息的时候，他可以找个角落坐着看报纸。

纠结了三四天，他还是放不下想看报纸的执念。这天晚上从剧院练习完回到学校门口，他和叶泛舟同时看到了在操场等待的汪蓁蓁。

叶泛舟嚎了一声，立马奔过去哭诉自己今天有多累。

李令珩听了一耳朵，感觉叶泛舟的中文进步非常明显。他现在已经能用中文表达自己的憋屈和难过，还能熟练运用贺非凡教他的“累得比狗还喘”。

李令珩本没打算去打扰他们，正想越过他们回宿舍，晚风的风向突然变了，一股木兰花香迎面袭来。

是汪蓁蓁平常用的香水。

味道酸酸甜甜，短暂刺激，长久萦绕。

是帕尔马之水的高贵木兰，李令珩爸妈房间里就有一大瓶。他们都非常喜欢这一款，使用频率非常高。以至于李令珩每次靠近汪蓁蓁，都特别想家。他后悔自己没带一瓶过来，想家的时候偶尔闻一闻，就没那么难过了。

有那么多小伙子在，学校什么时候都躁动喧嚣。不高的宿舍楼灯火通明，白色灯光非常苍白，衬得别的地方尤其黑乎乎。身边人来来往往，男孩子的汗臭味和树叶清香、残留的阳光气息，稀奇古怪地混在一起。摄影机一刻不停地拍摄每一个人的每一瞬间，人累了，机器并不会。

额头上的汗水顺着两边脸颊落在锁骨处，小腿又酸又软，手指不想移动分毫。

李令珩觉得眼前一切尤为不真实，连自己的感觉都仿佛抽离了自己，幻化成实体和所见所听融合一处，明明白白地告诉他痛苦、烦闷、抑郁的存在。

风向的改变，突如其来的木兰花香，在粘稠的气氛里，霎时给李令珩一丝清明。

李令珩控制不住向汪蓁蓁的方向走去。汪蓁蓁今晚穿了一条粉色的亮片裙子，非常扎眼。她手上拿了一份复印件，上面写着《少先队青年报》，看起来像是叶泛舟这几天的阅读教材。

李令珩心念一动。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他摸了摸鼻子，“Angelika,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