谬误玫瑰(7)
沈幸凑近镜面把口红涂好,笑道,“说得好像你不是一样,明大千金?嗯?”
明玉奚是蓝城首富的小女儿,全校没几个不知道的。
“那不一样啦。”明玉奚笑笑。
“——嘎吱”
沈幸把寝室门关好,笑容逐渐变淡,眸光也染着淡色,一步一步往外走。
她从来都清楚他们说的话应该得到什么样的回复,而她也愿意去说,至少这样,生活会变得简单顺遂一些。
倒不是怕有人为难或者看不起谁,而是她真的怠于社交。
所以,给他们最适合的回复往往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沟通。
这才是沈幸需要的。
看穿,但给予,并且融入。
沈幸第二节下课刚好去报告厅开换届会。
换届会十二点准时开始。
第一个发言的是沈幸的上一届部长。
尹平笙说了很多,其中大部分都是在夸沈幸,夸沈幸事无巨细,夸沈幸能力卓越,夸沈幸很多很多,不乏也会列举一些沈幸当干事时的例子。
听到这些,直到尹平笙走下讲台,台下的沈幸恍然若梦一般。
——原来自己曾做过这样多的事。
而这些事即使被自己忘记了,可能也仍会有人记得。
沈幸听他夸自己聪慧,不由得想起早上从明玉奚那听来的那句话中的几个字——脑子好。
沈幸低低头笑了出来。
其实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因为某些药物的副作用,她的记忆力是有很大缺陷的,可能仅仅是因为她自己知道这种缺陷所以才总是复盘一些生活里算是重要的事情,所以在学业和工作方面没人能察觉到什么。
但是对于那些自己不怎么会去回想的生活琐事,一旦过了几天,她是真的很难再去从某些常人能回忆到的记忆点去回想起来。
换句话说,她的生活基本没有太过去的过去。
当然,还是要除了那一段过往。
毕竟,嘴脸太丑恶了。
眼见着自己又要掉落到那段回忆里,沈幸强迫自己抽身,和众人一起笑着鼓掌。
她真的十分感谢尹平笙说的那些,虽然她已然忘记,但是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每一次被动记忆都能让她重新置身到那些熟悉而陌生的环境里。
记起一次,回溯一次,她就仿佛重新活了一次。
沈幸目迎自己的这位部长走下台,微笑,“谢谢平笙哥。”
“是你很好。”
接下来的流程比较简单,加之团委老师没有过多陈词,大会半个小时就散了。
许是尹平笙的功劳,沈幸决定给自己放松一下。
晚上。
沈幸去了自己曾经常去的清吧。
清吧名叫氧气,老板是位眉眼深邃、身材妩媚高挑的法国女人,沈幸和她结交下来正是因为自己的专业。
梅拉尼把沈幸拉去7台坐着。
“你可很久没来了,嗯,让我想想,可有小半年了。”
梅拉尼是用法语说的,她和沈幸向来用法语交流。
沈幸点了一杯没喝过的新品——蓝色人鱼,弯弯眉眼,也用法语去和梅拉尼交流,“学业很忙,”狭长凤眸盯着调酒师手里的蓝色酒液,眨眨眼睛又说,“法语,超级难学的。”
梅拉尼却大方地赞赏:“沈,但你法语真的不错,是我在中国学生里见过法语最好的了。”
说着,她比了个“棒”的手势。
“为你的优秀骄傲,cheers~”梅拉尼把调好的酒顺手推给沈幸,自己又从一旁拿过一杯香槟。
“漂亮的女士,向您致谢。”
晚夏的风凉薄,吹走了沈幸些许的酒气,但残存的酒精勾着她的神经末梢,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抱臂蹬掉了鞋,就那么光着脚在学校的田径场里绕圈走。
一圈。
一圈。
一圈又一圈。
天是阴天;月亮被挡住;路灯也关了。
影子被迫消失,整个田径场只有沈幸,踽踽独行。
这像极了高中时期的沈幸,她脑海里平日被上了十几层锁的门今晚打开了,然后争先涌后地蹦出一幅幅画面,那些人讽刺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太窒息,也太让人痛苦了。
沈幸不想走了,于是就地坐下,头埋在膝盖上。
好半晌,她觉得自己前面被莫名的光笼罩着。
她不怕鬼,于是她抬头。
一束光的映照下,最先看到的是一双运动鞋,然后是突出的脚踝骨,目光仰上,又是运动裤,白色T恤,脖子,滑动的喉结,下巴,嘴唇,鼻子,鼻骨左侧的小痣……越往上面孔越熟悉。
是江明颂。
他一手举着手机手电筒,一手杵着大腿,弯下身体细瞧着抬起脑袋、露出脸的沈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