谬误玫瑰(14)
这不是打不打针的事了,这是一种态度。
对生命的态度。
江明颂皱了下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被沈幸打断。
她露给江明颂一个安抚的笑容。
但说出的话仍是固执的,“没人劝得动我,你别试了,好不好?”
江明颂客气地让校医给他们腾出一个空间,校医简直是连连点头,心里乐不得地走了。
等房间里就两人了,他起身去洗了把手,然后拿起铁托盘走到床沿坐下,捏着沈幸的脚踝骨就放到了自己大腿上,用棉签沾上双氧水给她清洗伤口,接着又用碘酊涂了涂,最后用纱布轻轻绕了七八圈。
整个过程很细心。
沈幸保持着上药的姿势没动,心里倒是不像面上这样无波无澜。
她的心里放着杯刚拧开盖儿的气泡水,嗞咕嗞咕地嚣张地冒着泡。
江明颂处理完就把她宽松的裤腿往上挽一挽,轻叹一口气,“算了。走,背你回去。”
沈幸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默默地爬上宽厚的背。
没回寝室,江明颂先带她去了生活馆里的药店。
出门时,沈幸说:“要不你扶着我吧。”
江明颂没动作。
“不差这几步路了,上来吧。”
沈幸又趴了上去,指尖勾着的塑料袋随着江明颂走路的步伐摇摇晃晃,那里面装着好几盒消炎药、止痛药,还有纱布和双氧水。
沈幸偏了偏头去看江明颂。
西下的暖黄阳光打在他薄薄的眼皮上,就连细小都血管都能看清,鼻梁高高的,眉骨也立体,侧脸的线条更是分明好看,道路两旁斑驳的树影映在他面孔,显得明朗且深邃。
少年的眉眼映着骄矜与桀骜,明朗似骄阳,与她……格格不入。
“我很怪吧?”
太阳贴近地平线的那一刻,江明颂听见沈幸这样问他,但沈幸这些故作镇定的气息和嗓音都让他如鲠在喉。
这种感觉很强烈。
江明颂已经不知道今天自己叹了多少口气,说“你说怪就怪吧,如果一定要说怪的话,”他又把她搂紧些,“怎么说呢,从我第一次在黥井别苑见你就感觉你很怪,不是异于常人的怪,而是出乎我意料的怪,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折回来,没想到你会把花捡起来,没想到你没带走它而是又插去土里,也没想到自己在那以后会总想着你,更……没想到想着想着就喜欢上了。”
江明颂回了下头,在即将枯黄的秋天里和她四目相对。
他又缓缓道:“这些都是江明颂来自你这个叫沈幸的人的出乎意料,或许也是你说的‘怪’吧。”他的声音低沉,显得很有磁性,会带给沈幸一种陌生的踏实和安全。
沈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是不是该放在江明颂的肩膀上,她只听见自己闷闷的一声“嗯”。
“但是沈幸,”
“嗯?”她又哼了一声。
“或许你很怪,但……江明颂确实喜欢你口中怪怪的沈幸。”
良久,背上传来一声“嗯”。
三声“嗯”的语气都不一样,江明颂松了一口气,颠颠身上的人,说:“嗯什么?合着我说了这么多你就还给我三个嗯?”
浅粉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了沈幸的面颊,这人又闷嗯一次,江明颂失笑。
——嗞咕。
可能是那瓶气泡水里的气泡冲出杯面,义无反顾融入空气的声音。
隔天,沈幸在寝室看视频记笔记的时候突然接到电话,她推门出去接电话,是个送花的。
“喂?你好,是沈幸沈小姐吗?”
“嗯是。”
“是这样的,有人给您订了束花,我现在就在您寝室楼下,方便下来取一下吗?室友也行。”那人急忙解释说:“他有嘱托您脚上有伤,但我确实进不去您的宿舍。”
沈幸知道楼下有人脸识别机器,她指尖划过发丝,问:“是姓江吗?”
电话里的女生说不知道,但提到花里有放留言卡。
“嗯,我现在去取,麻烦你稍微等一下,谢谢。”
沈幸披了件灰色外套出去把花取回来,拿着花进来的时候还受到了明玉奚玩笑似的审判。
她笑得暧昧:“呦,我们沈小幸开窍了?”
沈幸笑了笑,像是解释一样,“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不是知道谁送的。”
明玉奚挑眉,一下就点破了:“我想的是什么样儿的?我看就是我想的那样,之前给你送花的还少吗?我可从没见过你下楼取过,不都是怎么来就怎么退的?这回啊……”
沈幸坐下去,挑眉环臂,好整以暇地等着明玉奚的下文。
“我看你八成是知道这花谁送的!”
沈幸冲她扬了下眉梢,转过身去拆那张贺卡似的折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