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毒蘑菇(426)
看见何谨洛走进房间,面色阴沉:“你什么都知道了吧。”
“嗯。”
“三十年了,这是第一次,我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要求你,离开他。”
何谨洛诧异地看着何新唯。
“就算我知道……就算我知道当年卉卉他们是……我可以不怪蒲燔,但我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这样的行为,无法接受我的儿子跟他……”
“爸,别说恒煜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蒲燔长老也已经失忆了,就算蒲燔长老没失忆,这跟恒煜有什么关系?”
“他和蒲燔是通生关系!”
“他和我也是!”
“你是人类,说什么通生关系?”
何谨洛愣住。
“你有没有想过,他和蒲燔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通生关系,跟你……你说他爱你,好,就算他能懂什么是爱,通生关系在隐人社会关系链中排第一位,你确定你能跟蒲燔相提并论吗?”
何新唯的话如当头棒喝,让何谨洛一时间茫然无措——他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隐人和人类之间真的可以有通生关系吗?恒煜耗尽能量给他疗伤,难道不是因为生命契约的本能吗?如果不是,那么不管恒煜有多爱他,这份爱是否足以和生命契约的本能抗衡?
何谨洛沉默了半晌,长长叹了口气:“爸,无关是不是通生关系,如果妈妈还活着,你知道了这些,你会离开她吗?你不在家的无数个夜里,妈妈抱着我哭,一边哭一边不停自责,还不让我告诉你……不管她有多爱你,她都没有背叛自己的责任和信仰,甚至连嫁给你都是在利用你的身份,宁愿自己躲起来哭,爸,知道这些,如果妈妈还活着,你会离开她吗?”
何新唯慢慢闭上眼睛,没再说话。真不愧是他的儿子……
离开前何谨洛顺道去看望了蒲燔。
蒲燔不在医疗区,而是在一栋偏僻的小房子里,何谨洛到的时候,他还躺在内室的医疗舱里。
医疗舱旁边站着那天推着轮椅的那个隐人,他礼节性地朝何谨洛点了一下头:“你好何先生,还没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椋冀。”
“中原大学生物系教授?”
“你认识我?”
“赫赫有名。”何谨洛撒了个谎。
椋冀现在是人类形态,却和照片上相去甚远,照片上是老学者,而现在是个年轻人。
“我已经休假几年了,从蒲燔长老出事开始。”
何谨洛不解地看着椋冀。
“我是议会的一级议员,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跟在蒲燔长老身边学习。”
“接任长老?”何谨洛惊讶。
“计划是这样。”
“我该称呼您椋冀大人,还是椋教授?”
“都可以。”
似乎是蒲燔对椋冀传了什么讯,椋冀走到医疗舱边降下水位。蒲燔坐起身来,椋冀帮他吸干身上的水,穿好衣服,又把他抬进轮椅。
蒲燔对何谨洛的到来似乎早有预料,没有说多余的话,让椋冀把他推到一个储物柜前。打开储物柜,里面书脊朝外摆了满满四排笔记本。
蒲燔扫视着那些笔记本缓缓开口:“这些是我的记事本。我知道换命之后会失去大部分记忆,所以把以前重要的事情都写下来了。”
笔记本书脊上都贴了标签,上面的三排写着年份,差不多每二十年至五十年为一个单位。最下面一排分类为人物、地点。
椋冀抽下那本贴着“120-”标签的笔记本,走到何谨洛面前递给他。
何谨洛略作迟疑,视线转向蒲燔,蒲燔点点头示意他看。何谨洛打开笔记本逐页翻阅。笔记本上只写了一些大事,语言简洁。
匆匆浏览了十几页,新的一页第一排写着:
129年1月1日,新年,确定“开拓者”主战派上禹东囿山八十七号聚会地点,人数共计不少于五十,留下六岁男童,其余清剿。
“你把这些告诉恒煜了吗?”何谨洛合上笔记本。
蒲燔轻轻摇头:“没有。在我确定你不会恨我之前……”
“就不用告诉他了。”何谨洛打断了蒲燔的话,“就算你们是通生关系,毕竟我只是个人类,你是你他是他,这些跟他无关……我也不会恨你,从你的立场来说你并没有错。”
蒲燔诧异地看着何谨洛。
何谨洛把笔记本放在身边的桌子上,轻叹了一口气:“对我来说,恒煜才是最重要的,我不希望他为难。”
“话虽如此……何先生,恒煜他变了,他和我们都不一样,跟他换命之后我几乎能感同身受,裴教授告诉过我,我也变了。我跟他是通生关系不假,但是在我们的情感里,通生关系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否则,他又怎么能放任自己不顾生命契约,让我跟他处于生命并不对等的状态呢?何先生……你在他心中的地位远远比我重要,所以我之前才会问你那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