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三十七/论斯文败类的自我修养(98)
季知明可乐了,简直乐开花了,并且觉得这个队友孺子可教。
不过很快他的情绪就变得有些复杂了。
他是下狠心要来沈与续家里猛吃一把的,毕竟虽然情感上是失恋了,也不能饿坏自己呀。没想到沈与续这个男的果然不负众望,请来了一堆亲朋好友——其实也没几个,就是陈渝和他老婆,豆豆和周观声,还有他和Amanda。
饭肯定是不能好好吃了,季知明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时不时偷偷掀起来看看对面一眼。沈与续倒是没有亏待他,满桌山珍海味,隔无心吃饭的季知明眼里,就跟一条银河似的。
沈与续笑得那叫一个人畜无害,特别殷切地给他夹了个肥的流油的猪肘子,说吃吧,“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大医生的宝宝才几个月大,呜呜啊啊地挥动着他胖乎乎的小爪子,大医生没办法,为了让老婆好好吃饭,于是自己盛了碗蒸鸡蛋,抱到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喂孩子。季知明很欠扁地说起校庆那天的事,哼哼唧唧地开始对桌上的某一位姓沈的先生进行攻击,“嗨呀,别说,我记得那一天真是万事俱备,哎姐们你知道吗,那天他多尴尬,一个人搁台上站着,那忧郁啊孤独啊,硬生生把一个演讲台站成了喜马拉雅——哦不,是珠穆朗玛。”
豆豆痛心疾首地说对,“就是那次,我让你出门仔细化妆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你在那么重要的一个场合,能够有一个bulingbuling的形象吗?沈与续之前找我出来,把前因后果给我说清楚了我才答应帮忙的!谁知道那天你跑那么快,一转眼就没影了。这让我怎么去见江东父老啊?”她喝了一大口果汁,看见季知明在那里挤眉弄眼,十分做作地假装在整理衣服,忽然又想起来,“对,那天你们季总都打扮得衣冠楚楚的跟伴郎似地,我还以为你们要原地结婚呢。”
其实那天在台下没有看见她,他起初是有些慌张的。那天阳光很好,斜斜地照进报告厅里。丁达尔效应让光有了形状,长长短短地,空气中浮动的灰尘在其中扑腾,就像很多年以前的某一天,他也是这样站在台上,台下的女孩笑靥如花,不偏不倚地,照进了他的心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坚信,他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力量,可是他就是相信了,他相信他们会再次遇见的,哪怕隔着茫茫人海,哪怕隔着漫长的时光。
因为他们曾经那样用力地相爱过,在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纪,时针和分针重合在一起,不早也不晚。
季知明麻溜地抢过话头,为自己辩白:“我哪是因为他啊?我那天是要去接机!”
他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她不会不知道吧?
可是他没有勇气去看她的表情,从前是这样,经过了这么久,也还是这么傻,这么胆小,这么怂。
沈与续默默地替他斟了杯酒,很诚挚地举起杯来:“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你。”
季知明也不磨叽,接过一饮而尽,说不用谢。
沈与续紧接着又斟了一杯,把刚刚没说完的话说完:“这几年对我老婆的照顾。”
季知明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劈头接过了,一饮而尽,“应该的。”
之宜起先还在和豆豆他们聊天,聊着聊着,就一起围到沙发边上逗孩子去了。餐桌前只留下季知明和沈与续两个人,沈与续跟倒酒机器似地,一杯一杯地斟,季知明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喝君一杯酒如喝一杯酒。
直到之宜把豆豆他们送走了,折回身来,还看见沈与续和季知明在喝酒。
Amanda不急着走,和她一起送了客回来,两个大男人醉得不成样子,还不肯撒手。季知明趴在桌子上,一支手撑着头,还不忘推一把沈与续,嘴里嗡嗡地说:“来啊!哥们!你说得对!喝酒!”
沈与续干脆醉倒在了桌子上,自己先睡过去了。
之宜没法子,十分抱歉地看了Amanda一眼,“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他们这么能喝。能不能麻烦你照顾一下季知明,我先把他扶进房间。”
Amanda答应了,帮着之宜把沈与续扶起来,自己就在沈与续的座位上坐下了。
人都走了,客厅里很安静。透过几扇很大的落地窗,可以窥见窗外的景色。夏天的夜晚,连风都有些燥热。高脚杯里剩下的残酒在灯下流光溢彩,眼前的大男人已经支撑不住,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她却觉得心里很安定。
之宜把他扶到床上让他躺好了,出门假模假式倒了杯温水进房间,故意把房门半掩着,只留下一条缝。她把水搁在床头,就迫不及待溜到门缝前,悄咪咪地吃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