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三十七/论斯文败类的自我修养(87)
从他匆匆而来见到她的第一眼,他记得那时她正在沙发上睡觉,睡姿还是很糟糕。他那时唯一的想法竟然是,该帮她垫一个枕头,或者调整一下姿势,这样醒来不会嚷嚷脖子疼,直嚷嚷半天。
大学的时候就是这样,她经常听着听着课就睡过去,尤其是冬天,天天都是早八,她就天天睡不饱,跟一只小猫一样委屈地打着哈欠,时常一个不注意,她就睡倒在他身边。
那时窗外纷纷扬扬下着雪,讲台上的教授还在喋喋不休,他忽然觉得很温暖,很安静。
那种感觉是无法抹去的,只能尘封,可是遇见了就会跃起,无论它上面覆盖了多少灰尘。
就好像那年圣诞节在斯塔万格一样,他在旅舍里守着壁炉,壁炉里的木材正在燃烧,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好像这个冬夜也变得格外漫长。可是斯塔万格的圣诞不分昼夜,屋外的人们还在热闹着。他想,要是她在就好了,她一定会很喜欢,然后把他拉到雪地里,嚷嚷个没完。
只是她好像完全放下了,她的喜怒哀乐都给了别人。
那天她和季知明身上有一样的香水味,就好像一把早已生了锈的刀子在心里慢慢地磨。
他一向很有自控力,待人接物也算平和,只是那天实在是忍不住,或者说一看到她他就忍不住,忍不住生气,可是就算生气了,她的目光好像也从来没有落到自己身上过。
哪怕那次站在她身边,告诉爷爷说,自己是她的男朋友,她好像也没有多开心,反而眼里充满了不安与惶恐。
五年前他的一一眼里经常有的光亮好像再也找不到了,还是他自己把它们弄丢了。
不过他想他应该还能够把它们找回来的。
面试的最后,她给的答案是双向的奔赴才有意义,他觉得这个答案很不错。
正如他在由美国飞回来的航班上所想,虽然他们相隔10406km,可是他们很快就要再次见面了。
之宜出来的时候,季知明刚刚到。
他今天穿得很随意,把车停在路边,车窗摇下朝她招手。
她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弯下腰在车窗上敲了敲,季知明目光炯炯地望着她。之宜踌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季总?咱们是去医院吗?”
“为什么这么问?”季知明很不理解:“当然是去吃饭啊!你忘了吗?我说过的,我要追你啊!”
她被噎了一下,看样子季知明是受什么刺激了,不过没有关系,不是什么大问题,被刺激了突然不正常也是常有的事,这种情况去胡吃海喝一顿就可以解决了。
主意打定了,接下来付诸实践就很容易。她从善如流,上车系好安全带,自觉打开手机开了导航,“我知道一家店,我同事前几天才去那边吃的,正宗湘菜,不辣赔钱,要不咱们去那里,我请客?”
“不用不用。”季总摆了摆手,“去老地方吧,咱好久没到那边吃过了,说不定这回去了人老板还给咱打折。我追你,我请客!”
虽然不是很能理解很久没去跟打折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不过这种时候还是顺着他一点为好,受了刺激的人,心里难免不舒服,要还不顺顺毛,他就要咬你了。
老板看见他们来了很高兴是真的,不过没有打折,送了两瓶雪碧。雪碧也还行,总比没有送的好,季总觉得还不错,于是多点了两个菜。
他们坐在靠窗的卡座,外头熙攘喧嚣,里头也是。热呼呼的锅子上来,季知明就忘了自己今天的目的了,把外套脱了就开始干饭,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姐妹你请,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在干饭上他们有共识,要干饭就要认真干,不要想别的事情。都是饿惨了的人,一阵下筷如有神,季知明边给自己夹肉边制止她:“你胃不好,不要吃这种刺激性的食物。来给我吃吧。”
之宜毫不客气地打开他的筷子,特别委屈:“我终于能体会到那一阵子您当和尚的痛苦了!HS的食堂,太淡了,太淡了!”她摇头晃脑的样子煞是可爱,却是一脸苦大仇深,季知明都差点要边落泪边给她点一首《铁窗泪》。
季总不死心,在一大盘辣椒炒肉里找着肉的影子,边忙边说是吧,“没有辣椒的日子是如此难熬,很高兴你在这一点上和我达成了共识,不过辣椒和肉你就不要肖想了,我不想再把你送医院里去让陈渝追着我骂奸商。”
说到陈医生,之宜好像想起什么:“他不前阵子老婆生了吗,怎么还没喊我们吃饭?”
“还没百天呢,不过不叫吃饭也好,我就不包红包了。”正在吃肉的季总无可无不可,“我可巴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