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无色处生繁花(68)
车窗开着,窗外的风「呼呼」往车内灌,陈光抱胳膊瞧着牛槽,还以为至少能在他脸上瞧到些许诧异或者担忧,哪知什么情绪都没有。
“你就不担心?”
“担心。”牛槽老实道。
陈光拍手,他就说嘛,他怎么可能如表现出来的那般,显得他才是那个没见过世面的。
心中扳回些颜面的陈光觉得舒坦些了,哪知牛槽又说了句。
“担心有啥用。”
陈光拍到一半的手默默放下了,成,貌似,大约,跟牛槽在一起,他还真是更像那个没见过世面的。
接下来两天,陈光更是验证了这个想法。
牛槽回去后跟陈光要了几个布料以及包括缝纫机在内的一系列缝纫工具,陈光一个不落地给牛槽置备齐了,完了探头想看看他准备搞个啥,哪知牛槽「哐」地一声将门给关了,陈光摸着被震抖的鼻子,恶狠狠地推门,却发现门被牛槽从里面给栓上了,陈光在门外踱步半晌,心道:我还不信你不开门,饿不死你!
结果,牛槽还真到下午两点都没吱声。
这下子,牛槽就算不怕饿死,陈光也要怕他饿死,毕竟这位大爷夸下海口,现在指着他自己填了呢,不然那汪洋恣意不得把他陈光淹死不成。
陈光灰溜溜地让人去当地最有名的「江南春」酒楼买了上好的大煮干丝、红烧蹄髈、熏烧、蒲包肉……
满满当当整了小半桌子,放在一个篮子里,端端正正摆在牛槽家门口。
放好后陈光还吆喝了几声:“牛槽,吃饭了哈。”
牛槽一开始不搭理,后来不耐烦「嗯」了声,却一直没见出来,陈光实在是熬不住才走,直待下晚,秘书才派人同陈光汇报:“吃了。”
陈光心中一颗石头放了下去,可算是吃了,这位大爷,他真怕他把自个儿给饿死。
“陈总,您也赶紧吃了吧。”秘书小声提醒。
陈光停下来回踱着的步子,回头瞧了瞧,这才发现自己竟也是到现在没吃饭。
他坐在饭桌边,胡乱塞着,一通风卷残云,很快将吃食扫荡一空。
完了又踱步去牛槽房间门口,却见房中灯一直亮着,陈光又是等到半夜,上下眼皮打架才禁不住劝,被秘书架回了房间。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陈光一个咕噜起身就去瞧牛槽,结果今日又是同昨日一致,依旧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下晚时才吃了一顿饭。
“他这,昨天没睡?”陈光不可思议地指着牛槽窗户。
秘书点点头:“应该是没,听看守的人说,灯一直到早上才熄,熄了后他又要了痰盂,然后吃了早饭,开始往门外扔废弃的料子。”
陈光瞧着一地狼藉真想骂娘,好家伙,连撒尿都没出来,太狠了。
非常狠的牛槽在第三日清晨,鸡叫声刚起时,端端正正坐在了街角小摊贩边。
“吆,今日还来吃阳春面瞧大姑娘啊,不怕自家母老虎啊。”小二逗笑他。
牛槽瞧着瓷缸中乳白色的豆浆氤氲着热气,旁边大铁锅「滋滋」的油面上架着一排金黄咯嘣脆的油条,咽了口吐沫:“不要阳春面,要一碗豆浆,两根油条,再来一碗酱油馄饨,盖个煎鸡蛋。”
“好嘞!”小二搭着白布襟去准备。
陈光颠儿颠儿地过来时,牛槽正淡定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擦了擦口,心满意足地起身,转身见陈光淡淡道了声「早」。
陈光有些尴尬,他还以为他跑了,现下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想起什么似的,陈光热情将牛槽掏钱的手推了回去,替他将这顿早餐钱付了。
“不必。”牛槽拒绝。
“那……”陈光其实是小恩小惠想问那衣服来着,现下被拒绝了早餐钱都不好意思问了。
牛槽不是弯弯绕绕的人,直直道出进展,缓了陈光那颗焦躁的心:“好了。”
说罢也没等陈光,径直往前走去,走了半晌才发现陈光落在后面没动,牛槽转身好奇看了眼,只见陈光在原地讷讷着嘴:“好了?什么好了。”
“衣服好了。”于是,牛槽又强调了一句。
陈光这下子才跟忽而回过魂来似的:“好了?快,快带我去瞧瞧。”
说罢不由分说地拉着牛槽往他住的地方跑,牛槽从来没想到陈光这看似文弱书生样的人竟然如此有力气,能将他这农家人拉着走老远,一路到门口将休。
“走啊,愣着干啥?”陈光指着门让牛槽开。
牛槽站在原地没做声。
陈光晓得他反应慢,但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慢,有时候真怕牛槽莫不是个傻子。他也等不及了,伸手招呼秘书拿备用钥匙开门。
秘书双手一摊,指着牛槽:“被牛先生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