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明月(160)
糜海仓请来先生推荐一个在梁州适合永久居住发展的地方。
来辉武说,宝来钱庄和梁州的生意往来主要是由襄阳分号经办的,弟弟来辉卿要更熟悉些。
当邹宝柱把阿贵和儿子见面的事说了后,糜海仓决定给阿贵点时间,看他说不说喜旺已经在汉口的事,说不说喜旺来汉口干什么。
家眷都是第一次到汉口,糜老太太坚持要到汉阳的归元寺去上香、许愿,为全家祈福。
糜海仓交待宝柱和阿贵带了银子去码头的船运公司订下前往重庆的舱位,阿贵提出自己能否晚几天走,要在汉口办些事情,订舱位的事就请宝柱兄弟自己去办吧。
宝柱去订舱位的事当然是糜海仓导演的抓住阿贵父子狐狸尾巴的大戏的一部分。
阿贵亲自送糜海仓陪着母亲和家眷乘轮渡离开汉口前往汉阳的,也亲眼看着宝柱去码头订舱位去了,可他们父子并不知道,客栈里还埋伏着邹宝栓。
当糜老太太说要给归元寺捐五百两功德的时候,阿贵亲眼看着糜海仓是在四个一模一样的箱子中随便拎了一个走的,他和喜旺判断这每个箱子里肯定都装着五百两银子,他们的心思自然是要让老爷同意阿贵携带至少一个箱子到重庆。
宝柱回来的时候,喜旺已经离开了。他把一张到重庆的船票交到阿贵手里说,我们明天走,你后天再走吧。去了重庆怎么联系,老爷会给你交待。
阿贵在送走他侍候也依赖了三十多年的老东家时,心情还是非常复杂的。
这时,他并没有完全答应儿子的想法,他要再考虑一下。他主动向糜海仓提出,船逆水而行,时间很长,女眷又多,他可以帮助携带些比较重的物品,大家行动起来都要轻便些。
对于阿贵,糜海仓的心里是有两个方案的。他交给阿贵一封信,告诉他到了重庆,按信封上的地址把信送去,就会有人告诉他糜家的住地。但是,这封信只能由这个收信人拆开。
阿贵把糜海仓一家送进码头后,他并不知道老爷一家其实没有订去重庆的舱位,而是上了一条沿汉江逆流而行的船。
阿贵和儿子喜旺一回到客栈,喜旺不迫不及待地想撬开那口装了五百两银子的箱子,可阿贵并没有真正想清楚,父子俩产生了激烈的争执。
阿贵告诉儿子,东家这几十年对我们不薄,而且我的名节就值这五百两银子吗?
我要跟了糜家,每年还能再挣个几十两银子。就冲我这硬朗的身子骨,再挣个几百两银子是没有问题的。喜旺却只惦记眼前这五百两银子。
阿贵父子都上了去重庆的船,因为船行要经过荆州,他们还有时间讨论。
船行第一天到达了岳阳,他们的争执没有结果,第二天傍晚,眼看就到荆州了,这爷俩儿再次在甲板上展开了激烈的争执。
实在忍不住了,阿贵同意儿子打开了糜海仓交给他的信。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信封是空的。
一气之下,这爷俩竟将信封撕得粉碎,扔进了滚滚长江之中。他们决定拿着那一箱银子下船。
他们像做贼似的匆匆赶回家中,他们要想办法把这五百两银子藏起来。
当喜旺撬开箱子的时候,码放地整整齐齐的银子让他兴奋不已。
但最上面一封写着他父子俩名字的信还是让他们大吃一惊。阿贵用颤抖的双手打开了信封:
阿贵:
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估计到了你们父子可能这么做,但我还是抱着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的心态,想再相信你一次。
你如果带着这一箱银子和那个空信封到了重庆,信封上的那个人会交给你五百两银票和一张重庆到荆州的船票。
这样应当够给你养老送终的。但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们一家并没有到重庆,至于我们到哪里去了,你们这辈子肯定不会知道了。
你们也不必打听,找到我们,这一箱银子也不归你们了。箱子里的银子就算我们主仆一场的了结吧。只是太少了些,不是你们认为的五百两,而只有一百两。
阿贵和儿子放下信赶紧往下翻。原来,除了上面整齐地码放着一层银子外,下面全是鹅卵石。
这父子俩当时就傻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缓过神的阿贵拣起地上的信继续看。
自从喜旺能做事以来,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一直把我糜家支持革命党的事向衙门告密,还伙同盗匪多次偷盗我糜府、抢劫我货车、货船……
我糜家四代经商,从来没有打杀过下人。我们不会报官,否则,让你们赔偿五百两银子,再把你们关进牢里,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一百两银子和你自己这些年攒下的,够你养老了,你自己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