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与乞丐(42)
陈纵坐在旁边的蒲团上,百无聊赖地等着。
雨打在棚顶上,啪嗒啪嗒。
天光黯淡,水雾中的樟树叶被洗净后透着幽深的绿意。
老太太念完经,拉着他的手说让他原谅苏和纷,还说苏和纷生病了,让他不要跟病人计较。
他觉得自己并未计较什么。
那时的他已经十五岁,马上就要跟少年班的其他成员一起出国留学,离开并没有任何舍不得的上京市。
未来坦荡,他也没有期待什么。
他像一个永远找不到故土的异乡人,几经流转之后,放弃了寻找自己的国度。
寺庙建在湖心小岛上,常有白鹭栖息,陈纵数完了从窗前掠过的白鹭数量,对老太太说:“您多保重。”
他从小岛上的那条路走出去,走了很久,一直看不见尽头,他只能脚步不停地一直走下去。
陈纵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打碗巷。
他的十岁和十五岁停留在了过去。
他现在住的主卧视野好,从窗口可以看见远处的群山像巨型的蛋壳,静静孵在灰蓝色的天空底。
陈纵打开房门,发现客厅有人。
从阳台漫进来的月光把小房子照得蒙蒙亮。凌晨四点,早醒的嘉南裹着她的小花被缩在坐垫上,背对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天空飘移的云。
她耳朵里塞着耳机,不知在听什么歌。
陈纵走过去,安静地坐在了嘉南身边。他们像两个飘荡无所依的游魂,在人间相遇了。
过了许久,大脑钝痛的嘉南动作滞涩地打开了她的小花被,搭在陈纵膝上,分给了他一半。
恐龙气球绑在茶几脚上,没吃完的糖葫芦放在餐桌上的碟子里。
他们共享了昨晚的快乐,又在今日凌晨碰触到了彼此的痛苦。
第18章 (修) “跟我走吧,去打碗巷……
嘉南梦到了陈纵。
梦中的世界光怪陆离, 仿佛有光照耀在教堂的彩绘玻璃上,色彩斑斓,忽明忽暗。
陈纵中了魔法般变小了, 大概不到一米六,比她要矮。
是还没长大的模样。
他蓬头垢面,穿着邋遢, 短褂的袖口被磨损得厉害, 像个在外流浪的小孩。
身后是机场, 一会儿又变成了脏乱的小街, 废弃的渔港。
他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大桥上,仿佛在等着什么人。
嘉南朝他跑过去, 问他:“阿纵, 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陈纵警惕地盯着嘉南。
他脸脏兮兮的, 像被摸了煤灰,只剩一双眼睛雪亮。脚被路边的渔网缠住了,小腿上有许多细小的伤口。
嘉南帮他把纠缠的渔网解开,听见他的肚子正在“咕噜咕噜”地叫。
“你饿了吗?”嘉南掏遍全身口袋, 摸出一个肉包,比她的脸还大。
陈纵抢过包子, 狼吞虎咽地吃完,最后两口被噎住了。嘉南拍拍他的背, 帮他顺气。
陈纵过得一点也不好。
嘉南意识到这个, 不知道为什么, 忽而变得非常难过。
他们站在充满鱼腥味的铁桥上, 桥下波涛汹涌,海水既像蓝色,又像黏稠的黑色。
嘉南看了看陈纵, 跟他商量:“阿纵,跟我走吧,去打碗巷,我给你煮土豆汤喝。”
陈纵露出了犹豫的表情,似乎在思考一碗土豆汤值不值他跟面前的陌生女孩走。
嘉南向他描述了土豆汤的美味,并且做出保证:“我还可以给你买恐龙气球,如果你愿意给我买糖葫芦的话。春天我们去郊游,夏天一起吃西瓜,秋天去爬山,冬天好冷,我们就一起在家烤火看电视好了……”
陈纵心动了,牵住了嘉南伸过来的手。
脑袋“咚”地砸在玻璃窗上,嘉南被惊醒了。
大巴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两岸稻田、池塘、茂盛的树林,飞快后退。
她正在去坞瞿的车上。
刚才那个梦对她来说,非常怪异。
她打开陈纵的微信聊天界面,打字输入:“我梦到你了……”想了想,还是删掉了。
嘉南转头看,旁边座位上的女生也在补觉。
从洛陵出发,到坞瞿将近七个小时的车程。
刚上车,大家兴致高昂,甚至有人带头唱歌,过了两小时,一个个歪头昏睡。
到达高速公路服务区,大巴车停了。
带队老师提醒大家有需要的赶紧上厕所,再停车又将是在两小时之后了。
嘉南从书包里摸出纸巾,后半截车厢里的人正往前涌。
嘉南意外地在其中看到了孙汝敏,平常班上跟她走得最近的两个女生也在。
7班选择坞瞿为研学地点大约有二十来个同学。跟隔壁8班的合并,同乘一辆大巴。
上车时人多混杂,嘉南并没有注意到孙汝敏。
服务区的女厕所总是需要排队。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