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半香(92)
虽是西餐厅,但装潢并不西式,反而与周边的庐阳式建筑融合得恰到好处。
甄念慈一进屋就说:“他一定很爱他的妻子!”
孙黛月问她:“何以见得?”
“只有很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愿意走进她的世界,尊重她的文化背景,并且愿意背井离乡来到这里,选择与她共度余生。”
她笑一笑,接着道:“当然,他也没有抛弃掉自己的文化习俗。”
南栀看向柜台,一个穿旗袍的女子正在桌上写字,旁边站着一位外国男人,他正在泡咖啡。
在这个小小的西餐厅,新与旧中与西宛若天作之合,叫人耳目一新且挑不出任何瑕疵,世界本来就该这样,哪有什么泾渭分明与优劣等级。
大木桌上摆着庐阳特色的藤制品,里面摆着餐巾。旁边的菜单上有中文与英文,甚至还有庐阳当地方言。
南栀笑出声。
她没有吃过这些,不知该点些什么,索性将菜单推到了甄念慈与孙黛月面前。
这两人也没怎么吃过西餐,依据价格点了几样菜。
老板娘看出她们的迷茫,笑着走来向她们推荐了几样。菜单撤走,侍应生提来红茶替她们各自倒了一杯。
茶气氤氲,南栀轻呡一口,叹道:“清香!”
孙黛月也喝了一口,跟着赞叹道:“好茶!”
甄念慈浅笑道:“真像进了中式茶楼。”
孙黛月接口:“我去过一次茶楼,吃到一盘蒸饺,滋味奇鲜。”
南栀没有进过茶楼,她静静聆听,试着想象这些菜肴的味道,然后说道:“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去吃别的美味。”
她们异口同声:“好。”
学生时代最朴素又最郑重的约定,大概就是相约一起食饭。
聊天间,侍应生端来三份牛排,依次摆在三人面前,南栀拿起刀叉,看了看邻桌,可惜他们没有点牛排。
孙黛月小声道:“怎么拿?”
甄念慈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左叉右刀。”
孙黛月依言拿起刀叉,但她毕竟不熟练,“哐当”一声,刀与叉都掉到了地上,声响颇大,所有人都循声望过来,还有人皱眉不耐,孙黛月脸红到脖子根,尴尬到手足无措,南栀不经意将胳膊挪到边缘,然后悄悄松开手指,她手上的叉子也落到了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弯腰将刀叉都捡起,然后对孙黛月道:“我们俩啊,刘姥姥进大观园!”
甄念慈将餐具整理好,应和她:“还有我,三个刘姥姥进大观园。”
孙黛月忍不住笑了:“还是筷子方便,只需要一只手。”
甄念慈摇摇手指,对她说:“外国人可用不来咱们的筷子,这可比刀叉难多了。”
孙黛月疑惑:“真的吗?”
恰在此时,那名法国老板走过来,询问菜肴是否可口。
三人相视一笑,她们还没有吃到嘴里。
孙黛月问他:“你会中文吗?”
他眼珠一转:“当然。”
“噢~”音调百转千回。
她又问道:“你会用筷子吗?”
法国男人道:“很快就会了。”
三双眼睛疑惑地看着他,他只好诚实道:“目前还未学会。”
甄念慈嘴角上扬,颇有些俏皮。
欢声笑语引来了老板娘,她婀娜地走过来,轻轻倚在桌子边,法国男人笑着望着她,随后走向另一桌。
她笑着问:“什么这样开心?”
“我们在猜您的先生会不会用筷子。”
她哈哈笑:“他呀,学了这么多年还没学会,吃中餐用的是勺子!”
南栀突然很好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是在法国的教堂前,我到处找人问路,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大概,着急地跺脚,这个时候他忽然走到我面前,对我说:‘我等了你好半天,你怎么不来问我?’我感到莫名其妙,反问他:‘你是谁?我为什么非要问你?’他支支吾吾半天,大概也是觉得理亏,最后轻轻说:‘我会是你未来的丈夫。’”
她们惊叹:“哇……”
“当时我觉得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转身便走,只是没想到后来,他一语成真。”
眼前的牛排已经冷却,老板娘叫侍应生去厨房给她们重新换了一份,随后对她们道:“吃饭,随心所欲便好,这又不是正式的宴会。”
南栀点头。
吃饱之后,她们又聊了许久,续了很多壶红茶,老板娘走到她们身边与她们交谈,她说起异国见闻与异域风土人情,南栀仿佛回到了那个春风沉醉的晚上,她与松月泊并肩坐在钢琴旁,他教她弹钢琴曲,并取名为《栀子半香》。在那个时候,她听他谈论在德国留学时的过往,她也告诉他自己曾经窘迫却又温暖的童年往事。她不羡慕,不顾影自怜,他不轻视,不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