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如何,我们就如何(67)
秦青大学毕业后很少回家,只在过年时回去三四天。秦缥出生后,姐弟俩没有见过几次面,秦缥对她这个姐姐非常的陌生,他只知道,这个姐姐不爱说话,只有吃饭时会出现在客厅。这个姐姐回家之后就不出门了,但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小楼不远处有一个小土坡,上面立着一盏路灯,是乡下政府出资修建的。灯被挂得非常高,起码有两三层楼那么高,他们认为这样光线就能辐射到非常远的距离,然而这样的高度,月光都比这盏灯的灯光要刺眼几分。
哭声渐起,男男女女都在呜咽。秦青听见里面不知道是道士还是和尚喊了一声,呜咽的哭声变成了嚎啕大哭。说白了,白事就和喜事一样,要的就是个气氛,只要悲伤的情绪到位了,子孙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一半,孝子贤孙的头衔就基本可以往头上摆了。
蹲在秦青身旁的小脑袋也开始哽咽,只是强忍着不敢出声,他又往秦青处挪近了一些,注意保持着不会碰到秦青的距离。
秦青屡次摸向烟盒,表面光滑的包装待都要被她摸出火花,秦青轻轻叹了口气,干脆将手从兜里拿了出来,搭在膝盖上。
乡下的空气好,只要没有云,抬头总是可以看到一片星空,虽然没有电视上的那么壮观,但头上星星点点的,相比城里人,是可以因此生出一份优越感的。
大厅里的哭声没有停。
秦青抬起头,开始看星星。她不懂星星,就连大多数人都知道的北斗星她都分辨不出来,对星星也只有“这颗好亮”和“那颗也好亮”的评价。秦青就这么仰着头,后脑勺抵着满是灰尘的外墙,听着里面有序进行各种仪式。
她不懂,也不是很想懂。古人说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里面的声音开始渐渐地小了,片刻之后,秦沐走了出来,朝两人招招手。秦沐上下看了眼秦青,有些为难地说道:“青青啊,你有没有带别的衣服?或者外套?”
秦青点了点头,她在来之前做好了准备。
秦沐对她笑了笑,“那你等一下就带弟弟进来吧。”
“嗯。”等秦沐进去,秦青借着月光和手机的光,从行李箱里掏出一件黑色长袖卫衣。
“走吧。”秦青戴上帽子,深吸一口气,靴子的前端抵着地面蹬了两下,转身就要走进去。
秦缥忙地站起身,拉住秦青衣角,小声地,带着颤音说了一句:“我害怕。”
秦青回头,将手机照在他的脸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秦缥。秦缥眼睛鼻头红红的,鼻涕快留下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秦青看他吸了吸鼻子,好像不顶用,又抬手抹了一下鼻子。
“那就抓着了。”
☆、唢呐
依据乡下的习俗,过世的人要第三天才能入馆下葬,第一天需要为逝者换上新衣,整理仪容,盖上席子,置于大厅中间,亲属则要歇在两旁,视为送行。
秦青带秦缥进去后,按照和尚道士的指示,开始进行跪拜。
一直折腾到半夜两三点。秦青转头看到秦林坐在墙边的席子上闭目养神,秦缥趴在他的腿上,两只眼睛紧紧闭着,眉心皱出一个疙瘩。
秦青坐在一旁揉了揉眼睛,等到有人宣布仪式暂时结束后,她站起身,提着箱子走进内堂。刚走到天井处的楼梯口,金玲灵正好从内堂出来,两眼通红,完全没有半点下午精神饱满的样子,她将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将衣服扯平,缓缓抬起眼皮,对秦青说:“今晚不能洗漱。”
秦青憋出一身的汗,现在只想赶快上楼脱去身上的卫衣。她站在第一级台阶上,回头看她:“嗯,知道了。”
金玲灵盯着她问:“你上去干什么?”
秦青答:“上去睡会儿,我困死了。”
金灵玲眉心竖起一个川字:“说了晚上要守夜,你上去睡觉,算什么样子,长这么大了,你就不能懂事一点吗?”
秦青没有接这句话。
“所有人都要在大厅守灵!连你弟弟那么小的都在……”
秦青打断她的话:“可我真的很累了。”
金玲灵朝大厅方向瞄了一眼,压着嗓子说:“这种时候,你能生性点吗?不要这么没规没矩的,我不希望别人说我们没有家教,教出你这么样的人。”
秦青笑了,这声短促的笑声里含有轻蔑,愠怒,以及无可奈何。她突然说:“那我外婆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像是被打了一记耳光,金玲灵瞪大眼睛,里面充满了愤怒和惊讶。她看着秦青,下一秒就想上前抓住秦青,她不知道她接下来要怎么做,她只知道她要抓住秦青,不能让她上去。可是秦沐的突然出现,让她不得不收回刚迈出的那只脚,克制着呼吸的节奏,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