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场(2)
“……好的……嗯,那先这样啊,一会儿见啊师叔。”
邻座收了线,将手机礼礼貌貌地还给王观,见他准备要下车,又殷勤地帮王观把行李提下来。
王观背着包推着行李箱往车厢门走,临走前指指桌子对邻座的年轻人道:“你的东西别忘了。”
年轻人笑笑点头。
停站下车,王观又摔摔打打地推着行李走。站台扶手电梯恰巧居然故障停了,王观认命地放横行李箱,准备来个力提千斤鼎。从车里乍然回到蒸笼般的高温里,汗一时还出不来,热气全憋在身上跟残留的冷气打架。王观刚把行李箱腾个个儿,从耳朵到面颊就全红透了。
这时只听背后有人赶上来:“我来帮你。”
王观回头,还没来得及辨清来人,只见蓝天白云椰子树的身影一闪,对方已经伸手提起了他的行李箱。
是那个高个子的年轻邻座。
台阶有十二三级,箱子不重,年轻人轻松地提上去,重新把行李箱放正,放开轮子抽出拉杆。
“谢谢!”王观要伸手去接拉杆,年轻人没给他:“你手上不方便,我送你一起出站口。”又寒暄道:“你也是在星城下车?”
“嗯。”
“我第一次来星城,是三通大学今年入学报到的新生。本来是坐飞机过来,路上出了点事情,不太顺利,手机又被偷了,还好有一些随身带的钱和证件没丢。刚才真是谢谢您。”
听见三通大学,王观心念一动,客气道:“不用谢。”又想你都被贴小人符了,能顺利才怪呢,问:“你联系上你的朋友了吗?”
“嗯,他本来要去机场接我的,刚好在路上,就拐到车站这里。说是离这里很近,应该出站以后他就能到了。”
应该?被贴了小人符的人,没有什么应该。
王观转念还是忍不住问道:“刚才在车上跟你一起说话,给你一张黄符的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
年轻人笑笑:“不是。他是位散修的道士,说我身上被下了诅咒,要随身佩戴他的清风符才能缓解。”
清风符是消灾解难最常见的一类符,通常对付小人咒这种常见的小诅咒的确有功效。重点是——“通常”,不包括密中密多重加持的复杂小人咒。年轻人那拇指上的小人符咒阵法纹路,绝对不是口角吵架看你不爽骂一句街咒你一句祖宗十八代那种常见级别的。那至少也是一位专业的符道师做的。中年散修的道士连这点都没看出来,骂他一句道棍也不冤枉他。
虽然但是……有个清风符总比没有来得要好。
“哦——那你后来桌上的东西拿了吗?”说的是那张被压在小人书下面的清风符。
年轻人想了一下:“拿了——书拿了。”
那就是符没拿,唉。
三四分钟到了检票口,年轻人将行李箱还给王观,两人各自道别,出了站口。
王观拉着行李箱往火车站前广场走了几步,转身回望,那年轻人还是一个人站在出站口大门边远目张望。下午的阳光毒辣辣地照在他白嫩的肌肤上,也不知道他一副公子哥儿的身板能经得住晒几个小时。
广场南边停了一排公交车,最边上的那几辆车前搭了个大凉棚,摆了几张桌子,立着五颜六色的校旗,写着“某某大学迎新车”、“某某大学欢迎新同学”、“某某大学新生报到处”之类的大金字。
王观找到紫色大旗的公交大巴,刚看清“三通大学”几个字,就有迎新的小同学穿着校服凑过来问:“是三通大学报到的新生吗?”态度热情,比今天的骄阳还要烤人。
王观小幅度地、腼腆地点点头。
然后那位迎新的小同学边上又挤上一位新的小同学,说出来的话更烤人:“您家孩子呢?在后面吗?”
王观:……
他的同学暗暗地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王观开口说:“没有孩子,是我自己。”
小同学这时候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来接王观的行李,接口道:“哦哦,不好意思啊。您是哪个学院的?”
“阵法。”
两位小同学肃然起敬:“哇,那很厉害呀!您是读硕士还是博士呀?您手上怎么啦?”
“没事,受了一点小伤。”他说话慢,小同学说话快,叽叽喳喳间两人已经将王观的行李抬到迎新车上,安顿完毕,来不及与王观细聊,凉棚里有同学招呼,又急匆匆下车去接另一波新生了。
整辆大巴的座位才坐了几个人。
王观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颇无聊赖地往窗外看。
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出站门口。
那个邻座年轻人还站在那儿,因为个子高挑皮肤白皙,很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