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场(187)
萧临笑道:“那样就好。”
简疏道:“夜深天寒,师丈有伤在身,还是应该多多保养休息。不管先生什么时候出来,学生一定第一时间接应。请师丈放宽心,不必忧虑。”
萧临笑道:“这样我也就放心了。”他抬头看看天,道:“时候不早了,王观一向早睡,这时候应该不会出来了。那我也先回去了。”
简疏行礼:“师丈慢走。”
萧临转身要走,忽又顿住,回过头,问:“王观这次进国师院,只收了先生一位弟子吗?”
简疏顿首:“弟子不才,得入先生门下。”
萧临笑问:“那国师阁下的亲随心腹中,拜入他门的,也只有先生一人?”
简疏顿了顿,默然行礼。
默认了。
萧临笑着无声回礼,转身上车。
车子在简疏的注视下开出了万岁门门前的广场。
车内温暖如春,车外天寒地冻。
已经过了大雪,冬至很快就要到来了。
冬至后,王观应该回乡扫墓。按泽州的风俗,未过孝期是不允许扫墓的。那这将是他第一次为祖父扫墓。
冬至之前,王观应该会出来吧。
当然,如果他实在不出来,叫人代扫也是可以的。
毕竟国师把自己的心腹都送入他门下为徒。
国师很多年没有收徒弟了,他早年收的弟子年纪都很大,有些都已经作古了。他见到有天赋的喜欢的少年,都只会把他们收到身边作为亲信培养。但没有听说谁新拜入了国师门下。
运道重传承而轻血缘。
传闻国师身体不好,已经在寻觅接班人了。
谁拜入国师门下,谁就是国师衣钵的传人,就是下一任国师。
而国师让亲信心腹拜王观为师。
萧临降下一些车窗,车外凛冽的寒风吹进来,使人清醒。
难道宅兹集团的股票大涨,是因为有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吗?难道那些徘徊在老宅的人也是因为因为这个消息而来的吗?难道是因为王观被确认为国师继承者,所以他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吗?
如果这样,那倒也好。
只是为什么那夜被带到北园去的人是他,而不是王观呢?为什么刺客要杀的人是他,而不是王观呢?
有白色的轻絮飘了进来。
萧临定睛一看,是雪。
居然下起雪来了。
黑色的豪车在寂寂前行。国师院与南署相邻,这一带道路一向肃穆,何况又是半夜,更没什么声音。只有明亮的路灯,像卫兵一样树立在道路两侧。
雪花在路灯的光亮里翩然起舞,落在黑色的车盖上,拖到玻璃窗边,挤进了车厢里。
萧临捧住一颗雪花。
王观是南方人,他应该对雪还很新奇。
雪花顷刻就化了。
冬至前他能出来吗?
王观并不知道外面下雪了。
其实雪会通过那个特殊的天井顶,落到天井中,只要王观抬一抬眼,就可以看见天井里的长青植物上已经白茫茫地盖了一层雪。
他并没有关注到这些。
他只专注于他的书里。他把他所有的热情都投入了书籍之中。
前天从全神贯注中醒神过来时,已经过了禁书室闭馆的时间,而他还在禁书室中。没有被什么阵法限制在外面,禁书室里的灯火和暖炉也并没有熄灭。
与他相隔四五张桌子的阅读区里也坐着一个阅读者,正心无旁骛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王观和他对面而坐,远远地可以看见胡子很长,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脸了。
原来是可以在禁书室通宵熬夜看书的。
条件是“全神贯注”。
只要你忽略了禁书室的闭馆规矩,那闭馆规矩也会忽略你。
这本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条件触发阵法。唯一不简单的仅仅在于它的触发条件是看不见摸不着、不那么容易控制的人的思想。
发现了这个条件,王观就不管不顾,埋头苦读起来。他甚至一天只去一趟餐厅,多带些馒头和饮用水,一直泡在禁书室中。
当然禁书室的规矩是不允许带食物入内的。但是这条规矩同样适用“你忽略规矩,规矩也忽略你的”禁制规则。
这是他熬的第三个夜。
在他本打算出去的那天傍晚,天子气实录让他心底的疑问再次浮了起来。
他再也不能像之前很多次那样,逃避这个问题,顾左右而言它。
他得正视这个问题。
问题的答案在这座禁书室中,虽然最终的证据在禁书室外。
他现在要找到确切的答案。
答案在禁书目录里,答案在各类禁术中。他不能对禁书目录浅尝辄止、他不能对那些禁术似懂非懂。他要彻底知其然和知其所以然。
他不是要和那些阅读者一样为了追求什么东西至深而至于疯疯癫癫,他只要找到那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