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场(163)
王观听着奇怪,问:“那时候今上几岁?还没成年吧?”
萧临一笑:“十四五岁,尚未行冠礼。”
王观了然。当今从小由国师院看护,到少年长成,正是倔强要强的年纪,国师不说倒好,这么一说,就非要顶着威胁坚持了。
“过了几年加元服,我参与内廷大朝,陪读一个学期。那时候这位是将来中宫殿下的传言已经很广了,虽然陛下十分嫌恶说起这些言语,可内廷宿卫轮值,又从来让这位随身侍卫。我们同学看到他俩相处,也就是平常护卫与护主、同学间的样子。”
王观想起那位的眼神嘴角,心里笑想,恐怕正是少年叛逆,别人说他俩将来一对,他偏要看别人看看他俩即使天天在一处也成不了一对。
“那年同学都在准备高考,那位在军中服役年限也到了,也正准备考医学。还有一个朱容,我们三个是当年那拨里要报医学的。只是朱容志向定得晚,有几门课业常跟不上,就向我们借笔记开小灶。我年纪比他还小,朱容更喜欢跟年长的羊曦补课,常常晚自习下课了,还到尚冠堂去抄笔记。”
王观听得,猜到羊曦就是中宫名讳了,萧临追忆少年往事,不察说了出口。又问:“尚冠堂是什么地方?”
“尚冠堂偏殿有当值的羽林近卫的宿舍。进宫陪读的世家子宿舍在桂宫的龙楼殿,两处隔得远,来往不便。县官知道了,就说晚上跑来跑去,有碍内廷清净安全,就让那位也搬到了龙楼殿。”
萧临说着,又露出那种看戏的调侃微笑:“当时县官读书,所有课程都要学,课日常常就在桂宫起居。这样一来,他们两位可见面得更多了。我们同学间但只领其意,不敢问起故。虽然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听闻他们两位有什么私房话。
那年高考,我们三个学医的考上不同的学校,大学时只有一回那位发邮件问过我一些专业和导师的问题,此外再没联系,也没见过面。再后来我工作后参加大朝参,那时他们的婚期都定下了,我才知道那位从贝城大学毕业以后就已经在太医署中挂职。
后来我们同学在宫中聚会几次,这位鲜少参加,陛下也不乐意提及,言语中对这婚事并不得意。偶有一两次这位到场,两人若是分开说话,各个爽利大方,但话锋交到一处,必定又是各个回避。这几年听说中宫殿下常常在外,只有逢年节有大礼才回禁中。……我有时瞧着他们两位……唉,也是看不明白。”
说到此间,就不再说下去了。
王观暗想当今没有子嗣,原来落在这上头。这也实在是……
但回忆今早在湖边轩中所见,又跟这传闻不尽相同,登时也和萧临一样看不明白了。
想来即使贵如天家,也难逃爱别离怨憎会的苦楚。登九五之位,未必是人生最大快意事。
想到这里,不由往萧临脸上看去。
萧临一手牵着王观,一手拄着拐杖,走路时微微蹙着眉头,不知是腿伤的缘故,还是心思沉重的缘故。
他……当真有天子气吗?
自己与萧临虽然份属伴侣,但其实这婚结得委实仓促糊涂。如果时光倒流重来,知道萧临这样的家世身份,还会傻不愣登就那么跟萧临结婚吗?自己虽然对萧临所知片面,但萧临对着自己这一目了然如白纸样的出身,竟真的不在意?
王观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如何天才,更遑论有什么魅力。年轻时虽然偷偷喜欢过别人,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而且也眼见青春热恋的人什么样子,但只觉得自己已过了最青春飞扬的人生阶段,感情即使再浓烈,也寂静如火山之上的白雪,轻易难见岩浆喷发。既是已经过了激情澎湃的岁月,过过日子老来彼此相伴,和和气气的就足矣了。虽然常作此想,但此时一旦较真,竟不知萧临对自己、自己对萧临究竟是不是真的爱恋。想来想去,萧临对自己所谓喜欢的源头,大约是他家里老先生的那个命定姻缘的预言而已。
然则喜欢不喜欢,当真会受那早定的姻缘线的影响吗?
即使王观自己修习运道法门,对此也难以确定。
行刺
第40章 行刺
两人在外走了一个多小时,觉得把该说的须小心防范窃听泄露的事情说完了,慢慢回家去。王观这几天没休息好,午倦翻上来,倒头便睡。只是睡得也不踏实。迷迷糊糊似睡似醒,又觉得身上哪里止不住酸疼,又梦见玄衣团龙的羽林卫来捉人,耳内听见萧临的声音在叫他,忽然脚下一跌,醒了。
房里拉着窗帘,开着灯,不知道什么时辰。
“怎么了?”萧临坐在他身边,关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