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醋坛子(135)
“偶尔也反常。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两人认识这么久了,游芝芝带他看过病给他送过温暖,几乎是半个女儿了,他还是第一次主动问起她的名字。
“游芝芝。”
大叔又是一阵沉默,攥着手道:“你爸爸也姓游。”
“废话。”游芝芝笑了。
“他叫游有方。”大叔闭着眼睛,声音有一丝颤抖。
游芝芝笑不出来了,惊讶地站起来:“你怎么知道?”
大叔不吱声,过了好半天才道:“算的。”
“你不要神神叨叨,我不信这个。我爸是个老刑警,之前办过一个大案,立过一等功,电视台给他做过专访。全市姓游的警察不多,有名的就他一个,你能猜出来也不奇怪。”
大叔一时间不说话了。
周围的蝉鸣一声大过一声,游芝芝忽然觉得没意思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主动打破沉默,“大叔,你怎么不接着算了?”她把手伸到他面前,“要不你给我看个手相。”
大叔深深看了她一眼,站起来拍了拍她刚给他买的衣服,簇新的、柔软的、还带着出厂时的清新味道,他已经二十多年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了,“有机会再说吧,我去办个事。”
“想不到啊……真是孽缘。”他小声念叨着。
湖边风大,游芝芝没有听清。“你是不是饿了?别再去肯德基捡东西了,我带你去吃烤鸭,很近的。”
“抓紧回家,湖边危险。”大叔摆摆手,走了两步,又回身跟她说:“别再随便跟陌生人说话,人心比你想的可怕多了。”
游芝芝第二天回家后看到满屋子的警察,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犯罪嫌疑人金拓,男,64岁,本地人。1993年,刚成年的儿子金文浩因贩毒、劫持人质被游有方(时任古城区公安局副局长)当场击毙,于是怀恨在心,长期跟踪游有方的独生女游灵灵,于同年8月13日晚七点左右将其推入介子公园墨雨湖中溺死,随后逃往外省。因行事谨慎,具备一定反侦察能力,犯罪事实未被发现。两年后重新回到本市,隐姓埋名流浪于介子公园及其周边场所。因承受不了内心的煎熬,2019年7月30日前往高新区公安局泉林分局坦诚犯罪事实。”
游芝芝看着资料旁金拓的照片,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严婉照着她的背重重拍了几下,“让你瞎好心!让你在外面当老好人!错把仇人当亲人!你对得起你姐吗!你想气死我和你爸!”
游芝芝刚想说话,被严婉一把搂在怀里,“幸好那个混蛋没对我们小心肝儿下手,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妈妈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没想到小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劲儿却不小,游芝芝差点喘不过气儿来,“妈,你眼泪蹭我一脸。这可都是人呢。”
一家人过了好长时间才渐渐消化掉这桩陈年旧案。法院宣判的时候,游芝芝想去来着,游父游母非是不让。
“你们不把我带在身边看着,我可去找昌珩了啊。”她故意这样说。
游有方没说话。
“那我今晚可在新区住了啊。”
游芝芝又把目光转向严婉——这小老太太装没看见,一言不发地给丈夫整理领带。
她妈终于良心发现了!
前段时间严婉得知大女儿案件真相后悲愤交加,感冒之后发展成肺炎,在医院住了有大半个月。虽是小病,但大家谁都不敢马虎,特别是昌珩,不计前嫌,忙前忙后,展现了他绝佳的调度能力,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讲真,就算是她外婆,轻易也请不来那么多专家。
偏人家还特有眼力见儿,知道严婉烦他,本着不给人添堵的原则,从没在她面前出现过,典型的做好事不留名。
再加上姐姐的逝世真相大白于天下,严婉也去了一块心病,听了游芝芝添油加醋的解释,对于昌珩曾退过婚的行径愈发不大在意了。
游芝芝精心打扮完,一蹦三跳地去找男朋友。
“明晚化妆班的结业式会有一场学员作品秀,就在这个点儿,给你邀请函。”她从包包里抽出一个信封。
昌珩刚要去接,游芝芝想到了什么,飞快地收回来,旋出一管口红在唇上抹了,在银白闪金的纸上印了个酒红色的唇印。
就是印得太用力,把自己的唇妆晕了。
昌珩笑她:“红红的一圈,像刚偷吃过草莓。”
“你懂什么,这叫激吻唇,很高级的。”游芝芝一边说一边打开粉盒。
“啪”,昌珩粉盒重新摁上,长指勾起她的下巴,“既然是激吻唇,总要名副其实才好。”
游芝芝一只手抵上他的胸膛,负隅顽抗地笑道,“你敢,我让我妈来打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