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相公(67)
“算是个由头,有告老太太逼死人的,有告赵老爷贿赂的,还有人告夺佃的,一窝蜂地闹腾,虽没有实据,赵老爷的名声却臭了。上头也烦,干脆直接让赵老爷养马去,国子监也图个清净。”
也不知老太太得知会作何感想,她引以为傲的贞节牌坊,她极力维护的体面规矩,竟成赵老爷仕途的障碍,名声反被名声误!
真是讽刺!
赵瑀不会同情老太太和父亲,她唯独担心母亲几个,掂掇着问李诫:“如果咱们在濠州安家,能不能把我母亲接来同住?”
李诫自然满口答应。
接下来的路途很顺当,待到任地濠州,已是八月下旬,秋雁南飞,碧水清凉,沿岸已是绿肥红瘦,一行人在渡口下了船,直奔县衙。
濠州县城不大不小,也算得上繁华,县衙位于北大街,最是热闹的地方。
秋老虎还在作恶,又是正午,街上行人很少,沿街两行合抱粗的大柳树,浓翠欲滴,偶一两声蝉鸣,颇有宁静致远的意境。
衙门口竖着肃静回避牌,挂着堂鼓,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李诫还没说话,刘铭已颔首道:“闹中取静,此处地方不错。”
“能让铁拐刘满意可不容易,我得烧柱高香。”李诫调侃道,眉眼间都是戏谑,“赶明儿你过海成仙,可别忘了我还供奉过你香火。”
刘铭腿伤未好,一直拄着拐,是以李诫给他取了个“铁拐刘”的诨号。
“怪力乱神,岂是读书人能言的?”刘铭正要长篇大论,衙役已听见动静出来,一声大喝:“门前不得喧哗,小心板子伺候!”
生生把刘铭的话憋了回去。
李诫不禁笑了,紧接着面容一肃,方才的散漫一扫而空,昂然道:“赶快叫起三班衙役并县丞主簿等人,你家县老爷来了!”
衙役马上堆起满脸谄笑,低头哈腰请他们进门,“小人叫王五,是这里的捕头,濠州地面上的都熟,老爷您有事只管吩咐。”
他边引路边介绍县衙各处。
县衙坐北朝南,进了大门,两侧是赋役房、书吏们的屋子,穿过大堂是一座宅门,是二堂并主簿县丞的屋舍,再往后便是一面影壁。
绕过影壁,西边是县官会客的花厅,再往西是个套间,叫签押房,是办理公务的地方。
县衙最北面的院子,也是最好的一处,就是上房,也是赵瑀生活的后宅。
到了垂花门,王五哈腰笑道:“老爷您先歇歇脚,小的去唤人。”
应是有人经常洒扫,后宅很干净,几乎没有浮土。
赵瑀的行礼不多,李诫的更少,不过一个时辰就收拾利索。
李诫去见下属,赵瑀侧靠在塌上捧着茶盏,长长吁了口气,“可算安顿下来了。”
蔓儿给她捶着腿,笑嘻嘻说:“太太能多歇息就多歇息,过不了两日准有您忙的。”
“老爷有公务可忙,我有什么忙的?”
“新官上任,男人们不好打探上司,妇人们可没这个顾忌。您瞅着,不出三日,濠州县城的官太太、秀才娘子,有点脸面身份的肯定要踏破咱家的大门!”
赵瑀因笑道:“你提醒我了,等老爷下衙,我要问问能见不能见,莫要给他添乱。”
“说到添乱,榴花才是!一眼瞅不见,人又不知道去哪里了。”蔓儿气鼓鼓地告状,“奴婢见她和王五打听什么,鬼鬼祟祟的,肯定没干好事。”
“等她回来我敲打敲打她,老爷刚刚上任,务必不能出岔子。你和她住一个屋子,若看她有什么不对劲,也记得告诉我。”
月余的路途着实让人疲惫,赵瑀浑身乏力,吩咐蔓儿去准备晚饭,不多时她便沉沉入睡。
醒来时外面已是一团漆黑。
李诫坐在窗边守着她,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赵瑀忙起身,“我竟睡过了头,你用过晚饭没?”
“用了,见你睡得甜就没让她们喊你。”
睡多了没有胃口,赵瑀只喝了一小碗粥便放下碗筷,“可是有什么为难事?”
李诫苦笑道:“吃了不识字的亏,那几个官吏拿来的文书邸报,我竟拿倒了,可算惹了个大笑话!奶奶的,本想给他们个下马威,结果弄得我好没面子。”
赵瑀怔楞片刻,反问道:“你真不识字?”
“是啊,我早说过我大字不识几个,肚子里没什么墨水。”
“不识字怎么能进王爷的书房伺候?我只当是你自谦,原来你真的不识字?”
李诫解释说:“正因为我不识字,才能进王爷的小书房贴身伺候。——你想,往来都是机密书信,如果泄露出去就麻烦了,只有不识字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那你怎么给王爷传递消息?总不能次次当面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