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蛹(57)
向阳唇角一弯笑起来,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露了出来,改口喊道:“陈叔叔,别拿我逗趣了。”
陈廷盛伸手隔空朝她点了点,收起调侃,正色问了句:“怎么到这儿来了?”
向阳答:“我和江总一起过来的。”
陈廷盛“哦”了声,眼神锐利,偏过头看了看江寄远。
江寄远识趣地开口:“陈叔,我们先去那边看看。”
叶凛和林工紧随江寄远一起离开,把场地留给了向阳和陈廷盛。
“今天本该是你改口喊我爸的好日子,可惜我没有这个福气。”陈廷盛保养得宜,光看脸,看不出岁月风霜,唯有一双深潭般的眼睛,才透着历经人情世故的阅历和成熟。
但退婚这事儿提起来终究不体面,陈廷盛惋惜了一句,很快话锋一转,问道:“你和江寄远过来,是顾时砚的意思?他打算和江家合作?”
向阳愣了一下,听明白了陈廷盛话里的意思,无非是以为她是顾时砚的女人,听从顾时砚的意思,和江寄远接触。
她沉默几秒,轻声说:“陈叔叔,我是因为工作和江总过来的,和顾时砚没关系。”
陈廷盛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笑了笑:“那是我误会了。”
他顿了下,接着说:“上周六晚上,顾时砚找到我,只要我退了陈余和你的婚事,他就放弃这块地。我答应了。”
向阳一怔。
陈廷盛道:“退婚的事情本应该先跟你们家商量再决定,顾时砚那混账小子逼得太急了,没给我时间妥善处理。”
当然,顾时砚逼得紧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陈廷盛以为向阳攀上顾时砚这根高枝,让顾时砚出面逼他取消婚事,这是明晃晃打他陈家的脸。
所以陈廷盛和向家商量,就单方面宣布两家亲事已取消,也是存了让向家难堪的意思。
现在看来向阳似乎完全不知道顾时砚私下找他的这回事。陈廷盛心念微转,了然叹息一声:“我看顾时砚是真心对你,你好好把握机会,说不准以后我得客气叫你一声顾太太了。十年前种善因,如今得善果,你是个有福气的。”
向阳垂着眼,视线落在那一口咕咚冒着水雾的温泉眼,心中还在为顾时砚竟然真的因为她放弃这块地而震撼,以至于没有听清楚陈廷盛的话,只隐约听到那一句“十年前种善因如今得善果”,一时间有些茫然,抬起眼看陈廷盛:“什么十年?”
“十年前要不是你救了他,他哪有现在的好日子。”陈廷盛面露诧异,“怎么,这事儿你忘了?”
十年前救了他?
这个“他”是指谁?
顾时砚吗?
向阳神色愈发茫然,正想再细问,忽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向阳姐姐?”
循声望过去,是一个约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站在山坡下的小道上,挑着一担明显是刚从山林里捡的干柴火,正满脸惊喜地望着她。
“向阳姐姐真的是你!”小女孩把柴火往地上一扔,连蹦带跳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朝不远处在田里放牛的妇人大声喊:“妈,是向阳姐姐来了!”
等小女孩跑近了,向阳才认出她,这是附近村里一户人家的小孩,叫灿灿。
灿灿的家里条件不好,一家七口人,有老有少,全挤在三间大瓦房里生活,只靠她父母种些田地,勉强养活一家人。
向阳在下乡进行扶贫工作时,没少跑灿灿家里做帮扶工作,先是替她家申请了住房补贴,又为她爸妈找了收入相对稳定的工作,才慢慢改善她家里条件。
后来向阳结束扶贫工作的时候,灿灿家里已经从三间大瓦房搬进了两层高的自建楼房里。
搬进新家那天,灿灿的爸妈还特意到镇上的扶贫办给向阳送了感恩锦旗。
向阳伸手揽住了飞扑过来的灿灿,一年没见,小姑娘明显长高了一截,头发也养得乌黑油亮,不再是从前的稀疏黄毛。
她弯下身,和灿灿说了几句话,得知小姑娘是放了寒假,作业写完,就到山里来捡些柴火。
山里风大,小姑娘身上裹着红棉袄,脸上精神气很足,一双手也热烘烘的,显然是穿得够暖的。
向阳稍微放下心,那头灿灿妈妈也小跑过来,一边整着被风吹乱的鬓发一边跟她寒暄:“前两天灿灿还说趁着放假,要去市里看看你。跟我吵了好几天,饭都不吃,她爸说年前一定带她去才肯消停,没成想你今天就过来了。”
灿灿妈妈说着眼神往陈廷盛身上望了望,见他气度自若,一看就是领导级别的大人物,顿时就收起闲唠,客客气气地问:“您和领导下来忙公务啊?”
向阳摇摇头,笑着答不是,“我已经从原来单位离职了,今天过来主要看一下这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