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来说，人和鬼的契约，只要双方同意即可达成，如有一方违背，自有天道降惩。

而现在，本来归天道管的这件事，被游戏给包了。

[您正在请求与厉鬼缔结契约。]

[契约内容：玩家一方帮助厉鬼获得缺失的器官，厉鬼一方帮助玩家打败boss。玩家违约则积分清零，厉鬼违约则失去投胎资格。]

[厉鬼们正在讨论中……]

[厉鬼已同意您的请求。]

[契约缔结完毕。]

掌柜专注吃人的时间，程拙和连朵朵躲在盾牌后，把能用的道具都用了个遍，连朵朵的箭射光了，程拙最后把斧头都丢了出去，却只把掌柜弄出了一小块伤口，然后愈合得毫无受伤痕迹。

掌柜打了个饱嗝，缓缓转过身，面露狞笑。

“卧槽！他他他又要来了！”程拙心里慌得一批，在背包里左摸右掏，一面用胳膊牢牢架住盾牌，抵挡攻击。

“我已经吃饱了，不会再吃你们。只会为了消遣杀你们而已。”掌柜的牙齿上布满斑斑血痕。

忽然间，阴风侧侧。这股有实感的阴气，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整个地下都在轻微地震动。

掌柜看见，数百只鬼正朝他涌来。

有手的伸出利爪，有牙齿的亮出尖牙，如同巨大的浪潮，将他层层叠叠包裹起来。

掌柜起初不以为意，这群鬼都是被他镇压了数年的鬼，一个个怕他怕得要命，怕他身上开过光的五帝钱，和嘴里念得极熟的驱鬼咒，怕令它们丧失心智的三清铃，怕它们头顶上那座巨大的桃木屋。

生前，这些人的身体供他作乐玩虐，死后，鬼魂不得安宁，供他驱使受他镇压。

他有什么好怕的？

然而下一秒，掌柜的手臂被一只鬼狠狠咬了一口，咬掉一块肉，伤口无法愈合。

掌柜震惊不已。

他意识到了什么，终于开始害怕了。现在的他，不是那个身怀法器擅长控鬼的道士，甚至不能称作人。他的身躯已是饿鬼模样。

这些鬼，是他的同类。眼下，是同类相残。

厉鬼们看到这副情景，备受鼓舞，加速朝他涌去，掌柜已经使出全力去攻防，奈何厉鬼的数量太多，总能找到可乘之机去撕他咬他，没多久就弄得他血痕遍体，而他形单影只，还是众矢之的，根本就招架不过来。

震动越发剧烈，厉鬼们的尖厉嘶号声，掌柜凄切惨叫，在井下的空间内此起彼伏，他们头顶甚至开始震落碎沙和土块，整个空间显得难以支撑。

程拙和连朵朵急忙往后躲避沙石，他们都看得呆了，这场景实在是震撼。

渐渐地，掌柜没了叫喊，只有令人头皮发麻的、厉鬼啃食咀嚼的声音，程星时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来，厉鬼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

“时哥！你没事！”程拙别提多高兴了，一下子找回了主心骨，踏实不少。

程星时的那身白色长袍，自始至终，都是干干净净的。

“太好了！”连朵朵也是一样，忍住泪水吸了吸鼻子。

三个人聚在一起。

掌柜浑身都是啃噬的斑驳痕迹，浑身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白骨毕露，满地都是破碎的肉和血渍，连肠子都被扯了出来。

但掌柜还没死，他现在的体质特殊，一时半会根本死不了，正拼命地喘着粗气。他不能就这样死去，这副身躯，是他半生的杰作，不能就这样毁掉。

“我们去把器官还给这些鬼。”程星时带着程拙和连朵朵，去甬道，把罐子打开，先倒出福尔马林，再把器官倒在地上，器官的主人是哪只鬼，哪只鬼就会辨认出来，自己来取。

十几分钟后，三个人把几百只罐子倒空，所有的厉鬼都拿到了器官，补好尸体投胎去了。

契约达成，双方互利互惠。

福尔马林被倾洒了一地，掌柜转动着单只眼珠看完全程，不可以，那些器官他用心收集了多年，都是他的珍藏，不能还给鬼！

看到程星时举起了火把，他挣扎着蠕动，试图发出声音，却因为喉管被扯断，什么声响都发不出来。

福尔马林易燃。

程星时站到靠近井口的位置，毫不犹豫，朝内里丢了一只火把。火焰瞬间升腾。掌柜被啃噬残破的身躯，将在熊熊大火中，化为灰烬。

而程星时他们，已经沿着绳子回到地面，眼看井下被烧得塌陷，眼看火舌蔓延至桃木屋，大火从后院烧到前厅，小二背着典妻慌张逃命，最后，整座客栈付之一炬。

无论是马戏团，还是这间客栈，它们都剥走了太多无辜的生命，聚集着太多的冤魂，这样肮脏的地方，还是烧了最干净。

生命值得敬畏，愿无辜的逝者都能得到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