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露破绽+番外(51)
那一瞬间,她是想长醉不醒的。
“子琴,我们走吧。”
她点点头,乖巧地笑了,“嗯好,走吧。”
那时的上海于她而言还是一座适合做白日梦的城,歌舞升平,莺歌燕语,一醉到天明。
可饶是当年的华灯璀璨也没能抵过他眼中的暗流涌动。以至于周子琴在以后的几十年里,总是会时不时地去咀嚼关于他的每一个瞬间。
此时,观景船还在外滩荡漾,船上的人却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会抱着卷子到上海哭的女孩。
她怀念某个人,可能并不是因为爱,也有可能是遗憾,遗憾她后来缺少一种有恃无恐的勇气,遗憾再没有人会愿意抛下一切奔向她。
再也没有人会翘掉学校补习,只身来上海寻她。
打开灯,找不到故人,也没有相似温度的穿堂风愿意抚慰她的创伤。
“怎么?你也一江春水向东流了?”Chalmers揶揄的声音响起。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矫情。”周子琴在自我贬低方面算是高手。
“其实有时候会感觉这个世界对‘矫情’的包容度有点太低了。明明是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但在别人眼里就像是个致命罪状。”
她惊讶大直男上司居然也能发出这样的感叹,不由喃喃,“看不出来啊……”
“你不觉得吗?”Chalmers无辜得要命,“人们对痛苦的理解永远只停留在物质层面。活得不错的人没有资格说自己疲惫。”
不然就是矫揉造作和无病呻吟。周子琴懂。
人们爱看宏伟壮观的故事,苦难也只有悲惨到极点才能被奉为经典。普通人的压力成为社会常态时,抒发注定只能是证明其懦弱的证据。
心知深挖下去会让气氛凝重,周子琴选择岔开话题。
“但是何必在意那么多呢?就像喜欢你的人,会觉得你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可爱死了。不喜欢你的人呢,就算你把自己身上的宝贝玩意儿都给了他,他也懒得多看你一眼。”
Chalmers沉吟片刻,随后绽放出一个笑容,“我发现你确实挺矫情的。”
“啧啧,理科生吧。”周子琴毫不留情地吐槽。
“你这句话饱含了很多对理科生的歧视。”那人一本正经,“事实证明,理科生矫情起来也不输于文科生。”
周子琴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认栽,我是理科生。”
两个人相视着笑了。
她扬了扬眉,望着远处的灯火,缓缓呼出一口气。
“可是,如果人们都可以选择活得无忧无虑,谁愿意天天矫情啊?”
*
船靠岸了。
看Chalmers清醒了许多,助理兼司机的周子琴盘算着自己只要把这位BOSS送回家就可以愉快下班,直接就把自己的急不可待写到脸上了。
Chalmers眯着眼睛看她,“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待一起?”
“不,我只是想赶紧下班。”
他显然是不信的,冷哼一声,“我真的很好奇,你之前喜欢的家伙到底有多出色。”
他分不清玩笑还是认真的话一时让周子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那语气掺杂着些不易察觉的怒意和不甘,竟然让周子琴生出三分感同身受来。
“何必非要争呢。”她叹息。
“明知故问不是个好习惯。”Chalmers面无表情,“你不是早知道原因了吗?”
一点要这样吗?一定要把脸皮撕破才甘心吗?
周子琴有些怅然,她在不赞同Chalmers如此极端的同时,又非常能理解他的神经紧绷。
“是,我是知道。你的名字在网上随便一搜就能找到信息,我也不需要费心思去挖。”她犹豫了两秒,最后才吐出了男人的中文名,“迟淼。”
迟淼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就靠名字?”
“还有纪音。”
“说说看?”他饶有兴趣。
“你在公司的快件都是我帮忙处理的。通常来说,快递我都是要拆开做分类处理的。但那快件寄件人是Gia Ji,来自曼哈顿。”
“你就不怕是你神经太敏感了吗?”
“怕啊。我哪知道世界这么小?”她笑,“所以保险起见,我没拆,而是让其他人帮忙放到你办公桌上了。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你一定会潜意识地把这个快递视作隐私物,对于没拆开这件事并不会感到奇怪。但如果一切只是我的误判,顶多就是被你再叫到办公室里喝茶。”
迟淼总觉得她的分析在偷换概念,但又一点都没法从她的诡辩中找到破题点。
“你当助理太屈才了。”迟淼啧嘴。
“是我高攀了。”这是周子琴的真心话。
她知道自己这样毫无经验的愣头青被录用完全就是运气好。说来好笑,她离开英国就是为了能够真真正正靠自己活一次,但到头来还是仰仗了迟煜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