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秋晚来(60)
贺秋也跟着笑出来,点头附和:“也是。”
他起身去扔烟蒂,蒲岐继续说他不知道的那些事,声音温柔似水。
“我以前那些经纪人,都把蒲岐当做是控制我的把柄。我不知道他们背着我的时候和蒲岐说过些什么,那孩子后来就变得特别敏感,脾气也怪,和谁都处不下来。”
“我看到你对她那么好,看到她那么喜欢你,我才决定信任你的。幸好,你也没辜负我的信任。”
贺秋有些震惊,他没想过自己真正得到认可不是业务做得好,而只是他以自己的正常方式对待了蒲岐。
“你真的很爱她。”他说得动情。
蒲顺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她回道:“她是我女儿,我当然爱。”
“女儿”两字,蒲顺把音放得很重,特意地强调,其实欲盖弥彰。
贺秋很早就识破了一些东西,但他乐意帮忙掩盖,向着蒲顺表示认可地点了点头,接着又说:
“其实,我那时只是觉得蒲岐挺像我弟,一样的浑身都是刺。我想我要是能和她好好相处下来,那么有天我回家,我弟也会和我好好相处的。”
可是,好像他俩之间相处得更好。
贺秋停顿,喉结翻滚,将他这次回来不高兴的一大原因忍在了出声之际。
“好好和你弟谈谈吧。兄弟间没有隔夜仇。”蒲顺宽慰道。
贺秋摇头。他很清楚,贺晚来对他的仇恨积攒许久许久,不知道隔了多少个夜了。
“他性格随妈,固执,认自己的死理。”
“你呢?像你爸?”
贺秋呼了一大口气,平淡的语调被凝重愁绪包围:“不,我谁都不像。我……我像这个家的局外人。
“我身上有的只是身为长子的重担。”
“高中我一个人在县城住校,放长假才回家,看到晚来和爸爸很开心地一起玩,而在我印象里从来没拥有过这样的场景。我有的只有严厉的教育,一直在耳边回响的要好好读书的叮咛。”
他终于将埋在心底的不忿同人说了出来,脸上露出释怀的浅笑。
“晚来说我是懦夫,其实我挺认可他这说法。”
楼道的灯乍然闪起,蒲岐甜甜脆脆的声音隐约入耳。
书上说,懦夫连幸福都会害怕。
贺秋知道:幸福最终是会从他这个懦夫手中溜走的。
——
“你站这儿干嘛?”
蒲岐开门撞见贺晚来,惊异两秒后,她恍然明白,压低声音:“你在偷听他们讲话啊?”
贺晚来没回,转过身好整以暇地以身高优势压制蒲岐。
他像审讯一般,一本正经地问日常:“你今天都做什么了?”
“嗯……”蒲岐认真理了理,很自然地开启流水账日记式的回应,“早上吃了早餐,然后接到我妈电话说今天内会到空山,我就把房间收拾了一下,中午和奶奶学做菜,吃完午饭他们还没到,就和奶奶一起看了看你小时候的照片……”
“等等。哪儿翻出来的,不是,谁允许你看的!”
贺晚来的耳根起了寸红,还好是在晚上,灯光不明的地方能帮他很好隐藏。
“奶奶说看我等得焦灼又无聊……”蒲岐本打算解释一下,但发觉贺晚来气急败坏的样挺有趣,她轻笑两声,眉眼倶是甜意,“不是,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你小时候可好看了,唇红齿白的,五官清清秀秀,”
突然被夸,贺晚来不适应,显得有些局促,仿佛被投身于蒸笼之中,蒸汽笼着他,致使体温飙升,头也犯晕。
同时心中又喜不自禁,有如被气球吊着,飘飘然。
只是飘了没几秒,一泼冷水浇下来:
“可惜,长残了。”
“……”
贺晚来手心发痒,想伸手堵蒲岐的嘴,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忍下来。
他原意是想打听:“你今天有被叫去问话吗?”
“问什么话?”蒲岐完全状况外。
贺晚来反倒安了心,只说“没什么”,便下楼去洗漱。
——
贺家虽然体面点说是栋小洋楼,但房间有限。唯一空着的那间是贺爸贺妈的,可以设想到贺晚来不会让动。
于是,贺秋只好安排蒲顺和蒲岐住一间,自己睡沙发凑合。
母女俩少有这种同床睡的经历,蒲岐兴奋紧张,翻来覆去睡不着。
蒲顺把手搭在蒲岐背上,轻轻拍打两下,她逗女儿:“这么大了,还想听妈唱摇篮曲?”
“不是。”蒲岐娇嗔一声。
“那为什么睡不着?想贺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