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澜听到这一句,对上他深邃的目光,眼皮一跳,微微移开了视线。
娄郁轻轻笑了笑,说道:“关心则乱,直到快走了我才看出来,你其实就没想跟着正道离开。”
纪澜太恨纪子坤了。
纪子坤留下的所有东西他都不想要,自然也包括身上的封印。
封印也是要靠灵气维持的,等到灵气枯竭,封印破碎,他身上的绑定自然而然就会消失,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可纪澜也担心进入昆仑境会藕断丝连,导致封印通过绑定吸收昆仑境的灵气而一直不掉,便想留下亲自看着它消失。
之所以没第一时间答应正道的请求,不过是想留到后面加码,想让他们好生对待他师父。
娄郁又插起了一块西瓜,只觉吃了满嘴的苦涩:“我那时可真高兴……”
他怕坦白后纪澜生气改主意,便想等正道走了再说。
他本以为依纪澜的性子,后续依仗是和魔族虚与委蛇这些年的交情,凭纪澜的脑子和手段,肯定能在人间混得很好。
他当时还想着吓纪澜一跳,也想好了要怎么把对方哄回来。
人间虽苦,他们师徒凑在一起想办法总能熬过去。然而他没料到,纪澜竟用的是玉石俱焚的法子。
娄郁道:“后来我偶遇你母族的人,听说你在他们那里住过一段日子,这才想明白关窍,你和你母族的人相认了,是吗?”
纪澜没有隐瞒,“嗯”了一声。
他的命不好,对他好的人太少了,他母亲就是其中之一。
他母亲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由于长相出色被纪子坤看中,便接进了宗门。
她在纪子坤魔窟似的后院里弱小又不堪一击,但即使这样她也在努力护着他,不让他吃一丝苦。只可惜她的身体终究孱弱,没几年就早早去了。
他长相似母,某天途径一座城,突然被一个老人拉住,嘴里喊着他母亲的名字。
他第一反应就是怀疑是那些正道的把戏,可后来多方查证又验过血脉,这才肯定确实是巧合,那些人也确实是他的母族。
他母族是当地的大家,拉住他的老人是母亲的弟弟,表哥如今正当家,早已儿孙满堂。他被他们热情接待,没说母亲已死的事,只说身体还不错。
凡人不知道宗门恩怨,不知道灵气枯竭,更不知道大批的魔族即将入世,只按部就班地生老病死着。
然后他就忍不住想,如果魔族都出来了,他母族的这些血脉该怎么办呢?那些许许多多和母亲同样娇弱的女人又该怎么办呢?会步母亲的后尘吗?
仙人都太傲慢。
蝼蚁才看得见蝼蚁的苦。
诚然他能等魔族出来后和他们周旋谈条件,护着这些人。但那样太被动,而且还会多一堆弱点,他和这些人又不亲厚,凭什么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弱点?
有些事是他自己想做,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果然,”娄郁苦笑,“也许就是天意,罚我太过得意忘形了。”
他在魔界喜滋滋地等着和徒弟摊牌相认,等来的就是决然的对峙。
正道脱离大陆,魔修也在各找出路,修真界一片人仰马翻,全顾着逃命。而纪瑞白——众所周知冷心冷情的主——在那种情况下选择了硬刚魔界。
话说到这里,纪澜便问了一个苏醒后就一直想知道的事:“你们后来做了什么,封印为什么没把我抽干?”
娄郁避而不答,问了一个三千多年都没想明白的问题:“你当时在封印前用的法阵和禁术,谁教的?”他非扒了对方的皮!
他就是想过瑞白没别的法子,才放心等着摊牌的。
他要是知道有那么几个要命的东西,肯定早就跳出来了。哪怕瑞白生气去了昆仑境,也总好过他们差点天人永隔。
纪澜道:“你先说。”
娄郁静了两秒,正要简化一下过程,只听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掏出来扫一眼,发现是宣霆,按了切断。两秒后,铃声再次尖叫地响起,他便知道是有急事,这才接通,言简意赅道:“说。”
宣霆道:“S市出现秘境,他们下面有一个镇,大半个镇子都被吞进去了。”
娄郁道:“吞进去了?”
宣霆道:“大概率是一个幻境,现在已经联系不上里面了,信号塔全部失灵,雾气也起来了,救援的暂时没敢动。我刚赶到这里,是等你过来,还是我先带队进去看看?”
娄郁道:“等着。”
他说着便要切断,听见那边及时喊了他一声。
“还有个事,”宣霆语气微妙,要笑不笑,“你的照片今天刷屏了,新恋情正霸占头版头条。一群人吃完瓜,认为你是想潜你那位课代表,我们是按照规矩压下去,还是这次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