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过了一个星期,他有些受不了了。
九霜真人听得想笑:“都对你好还不好?”
纪澜道:“你不懂。”
不能刺激人有什么意思?他们不是该说他不配、过几天就会被轰下山吗?当年他就是这么过来的,没想到现在换个壳子,人们的态度竟会天差地别。
他轻轻呵出一口气:“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我如今出身正统,不是人人喊打的魔修后人了,看人只看出身,无趣。”
九霜真人笑出声,轻轻摸了摸徒弟的头。
其实这才是正常情况,他心想。
若有可能,他希望瑞白出身平凡,被他抱回玄阳宗收为徒,到时被整个宗门的人羡慕、恭维和宠着,而不是走那么一条艰难的路。
纪澜抬头对上他的眼神,微微一怔:“师父?”
九霜真人手指插进他的发丝里揉了一下:“你就该得到最好的。”
纪澜心头微颤,在他掌心一蹭,安静了下来。
这天起,纪澜便老实地当一个好孩子了。
他平日戴着养灵的手链,晚上泡灵泉提升资质,见修为还是涨得慢,便提议洗一次灵根。
九霜真人自然不同意,纪澜一闭眼,表示只任性这一回,以后什么都听师父的。九霜真人抗住诱惑劝了好几句依然没用,担心这混账又作出点什么事,只好点头。
二人挑了学堂放假的时间。
娄郁随便找借口又上了云跃峰,仔细配完他的药,站在浴桶前守着他。
纪澜见他一路皱着眉,笑道:“是我泡又不是你泡。”
娄郁垂眼看着他渐渐失血的脸色,磨了一下牙:“省点力气宝贝儿,记着以后什么都听我的。”
纪澜:“……”
就有一点后悔,看来指望这不要脸的师父忘了是不可能的了。
他感觉细密的疼蔓延上来,见他师父的脸色依旧不好,转移了一下话题:“我上次昏迷,你都跟我说了什么?”
娄郁道:“说了很多。”
当时他精分出无数的人格和他聊天,有些喊他两声就作罢了,有些径自说起最近遇见的趣事,有些则幸灾乐祸,表示他要是死了,魔界封印可就开了。
那个时候他只是觉得这小孩死了有点可惜,并没有其他的感想。可这次他整颗心都揪着,只恨不得能替对方泡。
他有些后悔松口,再次磨牙:“就没见过比你更狠的。”
纪澜轻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娄郁道:“疼吗?”
纪澜道:“还好。”
娄郁挑眉:“嗯?”
纪澜道:“真的。”
这是句实话。
他上次身子弱,不那么能扛,感受得便比较深刻。
这次小崽子的身体素质比他强很多,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疼,何况他先前多疼的都受过,这次没那么难熬。
娄郁一直绷着神经,看着浴桶里开始往外渗暗色的血,又煎熬地等了一会儿,便赶紧把人捞出来放在了一旁的床上。
纪澜正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低低道:“师父……”
娄郁给他盖上被子,被这声带着依恋的“师父”喊得心一软,不禁叹了口气,暗道上辈子欠他的,温声安抚:“我在,睡吧。”
纪澜“嗯”了声,放心地睡了过去。
他睡醒的时候,云跃峰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娄郁推开窗户让他赏雪,无奈道:“本想给你一个惊喜,等下雪天就过来陪你喝酒的。”
九霜真人陪过他很多次,但本体还没陪过。
结果没想到这么巧,他洗完灵根又遇见了下雪。
纪澜笑道:“现在也能喝。”
娄郁道:“别作死。”
师徒二人最终泡了壶热茶,就着雪景喝茶聊天。
魔主这次在云跃峰上待了一天一夜,引起了各种猜测。
廖掌门又想跑去看戏了,被九霜真人直接打发了。温丰岚也去了一趟,发现是洗灵根,便又回去了。学堂的人则都在猜测兴许是为了纪澜去留的事在谈判,那小子终于要被轰下山了。
唯有清醒的生活老师洋洋洒洒地写下记录:12日,中雪,会长上去就没再下来,这下雪的天气往地上一跪,凄惨又坚强,搞不好真人一看就心软了,会长好会!
万众瞩目的娄郁待到了第二天早晨,见瑞白确实没有先前那么虚弱,这才放心地离开。
纪澜在九霜真人的陪伴下又休息了一天一夜,转天如常地去了学堂。
众人见他的脸色有些白,顿时燃起八卦之魂。
甄林虚情假意地凑过来:“看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纪澜道:“没睡好。”
甄林道:“都是修士,没睡好还能变成这样?”
纪澜沉默。
甄林内心欢欣雀跃,面上更加担忧:“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