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48)
房东大姐和她的丈夫,那时候也有生二胎的准备,于是拿了大儿子的部分存款,买了下来,户型和自家的一样,三室一厅一卫,常乐乐是第二波住进去的,先前也是三位租客,都是女生,说是要在小区附近的大学附属医院实习,她们三个就在这儿合租了,实习期结束,其中两个女生也就是常乐乐现在的室友留在了那所医院,剩下的一个女生没那么幸运,不得已离开,另谋他路。
俩个女生一人一间主卧,常乐乐一个人住在那间由书房改造的卧室。房租相对少了一些,倒是合了常乐乐的意。因为工作性质不一样,所以工作时间自然不同。常乐乐到不介意什么,虽然有些时候,自己回来看见另外两间房间紧锁着,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常乐乐和她们之间也就是很正常的生活,不亲近也不是很疏离。常乐乐觉得挺好,毕竟她们之间很是尊重。
合租室友之一:张菲,是位很会化妆打扮,长得很大气。五官的比例很匀称,总是喜欢散着她一头乌黑的长头发。
合租室友之二:房茵,是位很伶俐的学院风,带着厚厚的圆边儿眼镜。对常乐乐总是很客气,平日里还会指出常乐乐的一些身体问题。
常乐乐自从到图书出版公司工作以后,也没有想过换地方住,两个室友也一样。在她们护士行业有一个约定成俗的事情:换地方住就意味着换工作。所以青春里最好的那六年,常乐乐一直是和她们在一起的。
房东大姐在四十整的时候,家里又添了一位男丁。她们三个去祝贺的时候,房东大姐的母亲正在卫生间洗着什么,房东大姐在卧室给孩子喂奶,见到她们一起过来,房东喜上眉梢。她的大儿子还在读初中一年级,小儿子才刚会吃奶。大儿子常乐乐偶尔碰到过,大儿子走读,学校到家门口就几百米远,常乐乐休息日赖床的时候,总能听见对面房东大姐喊她的大儿子,记得吃早饭,以及关门的声音。房东大姐的丈夫虽然是为历史老师,可他普通话总是说不准。因为不是本地人,又操着一口南方的方言,夹在浓厚鼻音的普通话里,让常乐乐想与他打招呼的欲望望而却步。房东大姐自从做了家庭主妇之后,家里大事儿小事儿全包了。房东大哥老家那边儿有一个弟弟在照料,自己离得也远,万事儿也操不上心。平时也就管管大儿子作业,学习什么的,活得倒也自在。
常乐乐有时候听他们两人各操一口方言,即使普通话再好,也敌不过那像是和尚念经般的交流。房东大姐学生时期一直是理科,房东大哥则是个文科生。房东太太秉持“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至理名言,让房东大哥跟着她洗衣拖地看娃长大。
常乐乐是这层楼里不说话也能捞得到存在感的人,因为她在别人的地盘上喘气儿。
房东大哥在常乐乐和程实分手后的某一天突然捞住刚回家的常乐乐询问家长里短,常乐乐艰难地如同学生时期考与英语听力般虔诚地聆听,瞎蒙瞎猜地回了几句。不知是不是房东大哥的好为人师的劲头来了,忽然给常乐乐整了一句,“沉溺过去和忘记都是不会有未来的!你看中华民族遭日本侵略了那么多年,到如今在世界上独当一面,为什么反反复复地提慰安妇!”常乐乐拿出刚进高中写历史卷子的标准答案回,“因为日本还在否认事实。因为国家的历史尊严不容侵犯。”
房东大哥摇了摇头,哎,不幸啊!不知道他指的不幸具体对象是什么,常乐乐不敢再说自己的拙见。
房东大姐到了冬天依旧午睡,有次常乐乐中午回家没带钥匙,急匆匆地敲房东大姐的门,那边儿磨磨蹭蹭地来开门,常乐乐看见房东大姐顶着一头炸毛的卷发站在她面前,一不小心笑了出来,房东大姐到没说什么,给了她备用钥匙,说让她先拿着,自己关了门,没再理常乐乐。
常乐乐感叹,钥匙自己的中年生活能有如此的闲适,她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的。
小区的门口有一家新开的餐馆儿,晚上常乐乐加班回来的时候,总会看见店里面有两张桌子上,三五个男人在那儿喝酒说话,嗓门大着都可以惊动一楼楼道里的灯。
乱七八糟的地面和呛人的烟味儿是常乐乐每次回来感受到的常景儿。不过奇怪的是,夏天的时候总还有几个老太太坐在他们旁边儿闲聊,一到冬天老太太全撤了,几个壮年的人也不再经常性的出没。
冬天是万物沉寂的时节,人类的某些活动都可以缩水。吃喝可以放弃,游玩儿可以换地,活着就只剩下一件令人憧憬的事:等春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