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相亲时代[出书版](64)
散场后,丁丁和陈绒去了新世界的一个小酒吧。酒吧很安静,没几个人。陈绒和丁丁没喝酒,要了两杯冰品。丁丁躺在沙发上,一脸倦意。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陈绒问她。
“嗯,有些累了,想休息休息。”
酒吧里放着鲁兰斯?查理斯的《黑色星期天》,在这样的环境里听这首歌,陈绒觉得有一种压抑感,看看丁丁,她倒像是开始放松,享受着难得的清净。
“你说,人死了会有灵魂吗?为何白色的花儿唤不醒你?为何满载我悲伤的马车寻不见你?为何天使不打算送回你?难道就是因为我要和你在一起?呵呵,歌词写得真好。”丁丁背诵着歌词,一副向往的模样。
“丁丁,你到底怎么了啊?你这个样子很让人担心。”
“你知道吗?我和欧海洋见面了,我原来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他了呢。那天,竟然在咖啡屋见着他了。我们去了苏州,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她顿了顿,抬起头,看着陈绒,一脸忧郁地问:“你恨我吗?我和他见面。”
“不恨。可是,他结婚了。”
“我知道。他很矛盾。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会说起他的小妻子。他的小妻子可真纯洁,她要是知道欧海洋的背叛,会怎样呢?”丁丁说这话的时候开始笑,笑得很惨淡。
“她会恨你的,你们还是停止吧。”
“她会恨一个死人吗?”丁丁缓缓地说。陈绒不寒而栗。
陈绒知道丁丁病情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的丁丁已经几乎睁不开眼睛了。她的脸浮肿得不成样子,躺在白色的床单上的身子单薄而瘦小。陈绒从没觉得丁丁这样瘦过,她的手腕几乎全是骨头,仿佛一眨眼就能消失一般。
丁丁只允许陈绒一个人来看她,陆鸣凯和欧海洋都被陈绒挡在了门外。这是丁丁清醒时的最后叮嘱,她不愿意男人看到她丑陋时的样子。
丁丁是肺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医生让她化疗,她却拒绝了,她受不了自己的一头乌发在化学药物的摧残下一点点褪尽。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病情,她坐在西藏的高原上,想着自己剩下的日子,浮现在她脑海的第一个人竟然是欧海洋,竟然是苏州河畔的垂柳。她自己都不明白了,怎么会是他呢,他只不过是她生命里的一个过客,在错误的时间点出现的一个错误的人罢了。可是,想到了,丁丁就再也抑制不住这种思念。她回到南京,如愿以偿地见到欧海洋,和他共度生命中的最后时光。丁丁非常满意自己的选择,她没有选择在化疗和痛苦中结束自己的生命。
欧海洋是最后一个知道丁丁病情的人,当陈绒告诉他这些后,欧海洋放声大哭。电话那头的男人号啕大哭,完全不理会旁边愕然的妻子。他最后才明白丁丁那非同寻常的一举一动,原来丁丁是爱他的,不过这份爱来得太迟了。
那天,陈绒从床头醒来,她已经两天没合眼了,终于忍不住靠在床头睡着了。而丁恪和多吉此刻正在飞机上。昨天她打电话过去通报了丁丁的病情,多吉的反映和欧海洋一样,那个粗犷的藏族汉子哭得泣不成声。丁恪立即请了假,他有一种预感,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和丁丁见面。他记起了丁丁小的时候,她第一次跨进他的家门,扎着两个细细的小羊角辫,穿着一件红色的小花袄,怯怯地缩在她母亲身后,大眼睛害羞地打量着丁恪……丁恪一直忘记跟丁丁讲,从那时起,他就喜欢上这个漂亮的妹妹了。父母去世后的那年,当那群男孩欺负丁丁时,丁恪躲在旁边,他看着那群孩子,心底怕得要命,可是当他看到丁丁那苍白的小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时,他就什么也不怕了。
他还记得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躺在部队的行军床上,看着窗外的电闪雷鸣,心里满是丁丁瘦小的身影。他不顾一切地跑回了家,敲开门后,丁丁冲出来,一下子把他撞倒在地上。抱着怀里瘦弱的丁丁,丁恪的一颗心才算落了地。那个夜晚,丁丁睡到了他的身边,其实他一开始就是知道的,但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所以他索性装睡。看着丁丁小猫一样爬到他身边,她的脸凑得很近,均匀的呼吸扑到他脸上,痒得难受。她蜷缩在自己怀里,小手指在他胳膊上有意无意地戳了几下。丁恪故意翻了个身,背对着丁丁。丁丁却从后面抱住了他,小小的胸脯靠在他的背上。
丁恪第一次发觉妹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他的心跳得厉害,额头上已经汗意涔涔。从那一天起,丁恪再没和丁丁睡过一个房间,丁恪告诉自己她是妹妹,他要一辈子保护她,没有人能伤害她,包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