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神的自觉(4)
不知从何时起,父亲就开始信“命”了,说话的时候,不经意间就说到这儿来,还得加上一句“话是这样,你也要下功夫,什么都不做,再好的命,也不关你的事。”
那些听厌了的道理,终究会令人反感。所以,栖缅及时阻止父亲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如果我可以留在国学院,家里就不用出钱。如果我落榜了呢?”
这个问题,栖缅一定要问清楚,虽然她时常给自己打气,可这方面的情绪总是不定,那种瞻前顾后的感觉,不知为什么就浮上心头。再说了,落榜的后果,实在是难以承担。
父亲果然沉默了,以他的期望,未必能接受栖缅落榜而归,然而事情总是要想到最坏的结果吧。事先留好退路,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神都不是有很多神庙吗?要是落榜了,你去问问人家收不收学徒。再不济,回洵都,那位察先生不是很欣赏你吗?去问问人家收不收徒。”
在神国,正式拜师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因为拜师之后,弟子要视师父如父母。所以,那些收徒的人,也会谨慎些。如果栖缅落榜,没办法留在国学院,那拜师不失为一个办法,可这到底不是最坏的结果。
“要是有一天……”
栖缅想了想,终究还是说出口了,“要是有一天,我回到这儿,嫁人生子,你会不会生气?”
她说“你”,而不是“父亲”或“爹”,随着年岁的增长,她已经会这么说话。其实,这可以归结于她父亲的娇惯。
父亲忽然笑了,道:“我年轻时走南闯北,想离开这儿,到头来还是回来了。要是生气,我得先把自己气死。”
栖缅松了口气,无论鸟儿飞的多高多远,到底还是要回到巢穴哺育后代,人也该这样吧。
“你在神都,有朋友吧?”
父亲忽然发问,栖缅连忙回答:“有,有一个叫韦鸢的,她父亲在军中任职。”
说到这儿,栖缅忽然觉得心虚。国学院里多的是十八勋旧的子弟,出身高贵,有自己活动的圈子。她是远道而来的,在介绍自己名字时引起了小小的骚动,然后就没有了。只有那个韦鸢,两人分到了一个房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平日也有些话说,算是个朋友。
不过,“朋友”一词,栖缅是不愿轻易使用的,从前她受过这个词的误导,着实伤了好久的心,缓过来之后,是愈发谨慎了。
父亲点点头,道:“一个庶族子弟,能进国学院,是要下功夫的。出门在外靠朋友,你要多认识人。”
栖缅点点头,心头莫名苦涩。
神国不分男女,都是可以入学,可以从政的,这风气多是以神尊为首的神族和十八勋旧带动的,至今未改。然而,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比不得那些勋旧子弟,大多还是老实本分地继承祖辈父辈的事业,该干什么干什么。而到了栖缅这样的家族,就有些尴尬了。
现在神国人人遵奉的巫神裔昭,当日还是大祭司的时候,为了打击神族,下了不许神族子弟干预政事的命令,却又允许神族子弟改姓,以外姓之人身份参与政事。这令栖缅一度想要改姓,然而只说了一次,父亲便大怒,她亦不敢再提了。
过年就要走亲戚,栖缅家穷门穷户,也还是有几门穷亲戚要走。除了正经亲戚,还有那些对栖缅有过恩惠的先生们,也是要送些礼物的。可栖缅活了十几年,依旧没法从容应对,她本来见的人就少,又长期待在书院里,有些羞羞答答的,于是被人说成了书呆子。
在父亲的指点下,这些“繁文缛节”总算没出大错。栖缅见了当初十分赞赏她的那位先生,先生倒是很希望她留在神都,至于落榜而归的事,看样子是没有考虑过。所以,栖缅开始担心这条退路是否可行,然她又不能对父亲说。
在家里的时候,栖缅最喜欢的事还是外出打猎。那些沾了灰尘的书卷晾在院子里,等着冬日的阳光祛除霉气,在这之前是没法翻阅的。
冬天缺少食物,各种动物会到靠近人居住的地方觅食,这时候打猎用不着跑那么远。栖缅喜欢一箭射中猎物的感觉,而不是首先考虑猎物肉多肉少。也只有在打猎的时候,她才能将烦恼暂时忘却。
只是元宵一过,她就得返回神都。
第3章 考场竞技
年后踏上返程之路,栖缅胆战心惊地走过那个地方,还好,强盗没有出现。她拖着沉重的心里赶到了码头,一路风尘仆仆回到神都。从故乡到神都,仿佛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
神都无论何时都是热闹的,那宽阔整齐的大道,将神都划分为细密的网格。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栖缅只不过是这其中一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