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神的自觉(116)
神庙待久了的人,已经能适应这种情况,何况还有对神的虔诚作为精神支撑。栖缅却是地地道道的新人,对神的信奉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步,勉力熬了大半个月,已经是面带倦容,头脑迟钝,苦不堪言。
有些事情,不经历不知道,只有亲自去做了,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栖缅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太嫩,从前做的事太少,也没怎么吃过苦,随随便便就要熬不住。她才相信,逞能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她又是个要强的人,越是到这个时候,越是不肯低头。好容易走到这一步,要是轻易放弃,肯定被人看低,便是坏了名声。何况,栖缅也认为自己可以坚持下去的,别人能做的,为什么她就不行?
源弘謇与栖缅正好相反,他虽然上了年纪,精力却极旺盛,每日睡上两三个时辰,便可精神抖擞地在神庙里巡视。那些不如他的同年人,已经惊叹不已。要是个年轻人,做的没他多,整日里叫苦叫累的,肯定要挨一顿臭骂。
栖缅见过其他人挨骂,她还有点侥幸,结果轮到自己时,立刻来个大的。
“年纪轻轻的,怎如此虚弱?”
许是最近脾气发多了,源弘謇的语气异常严厉,他叫住精神萎靡的栖缅,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既然干不了这个,就到后山去,没有为师的吩咐,不准回来。”
栖缅还是第一次被师父这样责备,她本来就有点晕乎乎的,听着那些话,还不是很清醒。听得被罚去后山,只觉得受了侮辱,难道她真的是一事无成?
“师父,请息怒。”
在众人面前,源时丰将源弘謇称为“师父”,他听了对栖缅的处置,立刻站出来求情。他这样说道:“栖缅是第一次在神庙里做事,不知道庙里的规矩,请您再给她一次机会。”
源时丰这样说了,另外几个同门弟子也出来求情。栖缅的辛苦,他们看在眼里。
源弘謇沉着脸,道:“祭祀,是天大的事,就算是主上,也不敢懈怠。栖缅身为神族,应当以身作则。整日里精神恍惚,是在亵渎神灵。这样的人,不该受罚吗?”
众弟子面面相觑,不明白对栖缅一向宽容的源弘謇为何大发雷霆。源时丰不死心,又道:“就算要惩罚,也请换个方式。”
源时丰看了栖缅一眼,满是担忧之色,“后山人烟稀少,多飞禽走兽,栖缅一个姑娘家,要如何应对?”
源弘謇冷笑道:“姑娘家?我倒是听说,栖缅在外边炫耀武力,乐此不疲啊。”
听了这话,栖缅忽然明白了什么,她赌气般道:“多谢各位师兄,是栖缅的错,栖缅甘愿领罚。”
就这样,栖缅收拾好行李,义无反顾地去了后山。
郁林神庙后山上,有个天然形成的石洞,神庙里的人进行开凿,修整成一个大厅连带着几个小厅的大石洞。通常,这里是作为神庙里犯错巫师的反省之处。由于郁林神庙近来甚少用这个处罚,石洞里显得异常萧条。
栖缅刚到石洞时,单手推开那扇坏了一半的门,一串拳头大小的老鼠便排着队从她脚边溜过。她立时想起寄养在新邑君府的黑白无常,悔不把那只猫带过来。
石洞里弥漫着霉味臭味,蜘蛛网结了一层又一层,各种虫子的尸体粪便落一地。要是个有洁癖的人,肯定是看了一眼就跑了。还好,栖缅的洁癖不在这儿。
行李是栖缅一个人搬过来的,她正赌气呢,也不肯让人帮忙。所以,到了打扫的环节,也只好亲自上阵,顾不得脏乱臭了。
好在附近就是那小瀑布,栖缅一桶一桶地提水回来,把石洞大小厅、里里外外都冲洗一遍,那泛起的腥臭味令她作呕。到这个时候,她就跑到林子里干呕一阵,待舒服些,回去继续清理。
就这样从上午忙到下午,饥肠辘辘的栖缅已经累得手脚酸痛,精神却异常亢奋。她挑了一间稍干净的石室,就着石床铺下被褥,把带来的行李按次序放好,这才想起晚饭的事。
犯了错的巫师,是不会有人送饭的,所以只能自己做饭。大厅里原来有个土灶,里面的陈年旧灰已经被清理,锅碗瓢盆这种东西,栖缅是带了的,只是没有柴薪,还得出去忙一忙。
拾柴这种事情,栖缅从小就就会,还曾以此向父亲夸耀,现在做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郁林神庙的柴薪有人负责,自然看不上后山这种现成的。
栖缅拾的是干柴,有部分甚至已经朽了。她带了柴刀,嫌不好用,直接用手捡干柴,抱了一把回石洞。因为是已经干燥的柴,又是小小一根,生火不难,只是挨不了多久。这样折腾着,好容易熬出一锅粥,吃了个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