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巧成“婚”(出书版)(82)
郑易今日原本约了内阁几位好友品酒论诗,还没走出宫门,就被一位眼生的小宫婢叫住:“郑大人,贵人有请。”
他反问贵人是谁,小宫婢不答,只是催促他走。
郑易只好先辞了几位在不远处等他的朋友,跟着小宫婢去见所谓的贵人,没想路途倒远,七拐八绕的,走了小半刻还没到,他都有在怀疑是不是有人恶作剧的时候,小宫婢却在一座空置的冷清宫殿停了下来。
郑易将信将疑地照着她的口述,穿过荒废的前院殿宇还有飘着鱼肚皮的半干池塘,直至后廊。
他方才一路行来,也胡乱想了想到底是哪个贵人要见他,说不定是朋友开玩笑或是毕家什么人,偏偏没有想过密会他的人,是她。
李颐听一身藕紫色衫裙背身玉立廊前,光是背影便让他一眼辨了出来,视线再难转移。
郑易端方温和的眉眼猝然攀上一丝欢欣,礼数也抛却了,朝着满眼满心的那人疾行而去。
“臣,见过郡主。”
李颐听止了他的礼,转过身来,神情疏离而淡漠:“你做的那些丑事,我都知道了。”
郑易的笑容僵在脸上。
“今日来见你,是来问你一句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杀魏登年,毕愁给你的好处就那么多吗?”李颐听第一次在他面前改了称呼,“本郡主原以为你跟朝中那些臣子是不同的,即使你身处庙堂也会清明仁和,却是高看了你。权力这东西,竟能让你转了性子,丢了傲气。”
郑易愣怔片刻,垂头,再抬首时,已经恢复原本冷静自持的模样。他似笑非笑:“魏登年杀了张鹤,立了大功,如果他活着回都城,会成为老师的大患,臣属老师党派,自然也会受到牵连。”
李颐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便是你不辨忠奸、助纣为虐的原因吗?”
郑易道:“是。”
急促而清脆的一巴掌打断了他胶着在她身上的目光。
李颐听盯着他,看他缓缓跪了下去,声音失望至极:“你变化之快,真让本郡主叹为观止。”
碎发斜拂面颊,郑易凝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臣不觉得自己有错,臣只是想站得高一点,博一个更好的官职。”
李颐听痛心道:“以你的才华资质,以后要什么官职没有,你为什么这么心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萧索的宫殿久无人居,鸟雀也格外多,胆子似是大惯了,见了他二人也不躲,就落在近处的廊檐、地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郑易盯着它们出神,想起从前太师府里说起鬼主意时叽叽喳喳的那个人,骤然笑了:“郡主你不知道,当我知晓你被陛下一旨赐嫁给张鹤时有多慌乱,知晓魏登年除去了张鹤又有多欣喜……”
“本郡主不是来听你说这些套近乎的废话的!”李颐听冷冷打断他,“本郡主只问你,魏登年接的是陛下的密令,毕愁是怎么晓得的?”
郑易收了目光,平静道:“老师深得陛下信任,被陛下视为第一近臣,事无巨细皆亲自过问老师才决断。”
李颐听又问:“除此之外,毕愁还使过什么阴毒手段?”
郑易道:“不必使手段。早在魏登年离宫时,老师便提醒过陛下,此人狼子野心,陛下为了验证,必然会赐个不容拒绝的官职,若是魏登年答应,便会被陛下视为有异。可他本就立下奇功,不答应,心中定有不甘,前前后后,进退两难,皆正中老师下怀。初出茅庐的小子就想斗垮老师,实属做梦。”
他倒是诚实。
李颐听嗤了一声道:“有一点你说错了。毕愁从前当魏登年是任他拿捏的罪人之子,所以肆无忌惮地折磨他,没想到他逃出了周府还救驾有功,他以为魏登年也就到此为止了,所以才在陛下面前同意让他带兵杀张鹤,可魏登年又做到了。他一次又一次打破毕愁的认知,毕愁怕他畏他,才会痛下杀手。”
郑易终于抬头道:“郡主提起他便夸夸其谈,没想到这一次,郡主的喜欢竟然不是三日热度。”
“这不关你的事,本郡主还要去见陛下,没有空再跟你多说。”李颐听拂袖离去,行了两步又忽而停下,“毕家多行不义,结局必然惨淡,念在往日交情,最后提醒你一句,趁着能抽身便尽早抽身吧!”
此后再也没有停留,脚步匆匆,是真的离去了。
郑易仍然是跪着的姿势,只是转过身跟着她的背影,将目光无尽拉长,白玉面容一点点灰败了下去:“为何要杀魏登年,为何要杀魏登年?”
他瞧着在他周遭没有忧愁、欢快扑腾的棕栗色雀鸟,骤然笑出声来:“自然是因为臣只是想快一点,再快一点,站得高一点,居一个好点的官职,风风光光去王府跟你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