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巧成“婚”(出书版)(45)
太子坐在窗边,一面注意着客栈外的人流,一面压低声音:“快点吃,吃完就出城,你敢弄出一点动静吸引别人注意……本宫就弄死你。”
宋戌在碟子里挑挑拣拣,听到这话突然嗤笑出声:“等你出了这城,怕是再也没有叫‘本宫’的机会了。”
太子神色一凛,正待说话,外面突然响起脚步,不疾不徐,每一步走得平缓稳当。
太子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他把刀从宋戌的腰间移开,匿进袖里蓄势待发。
一双白皙的手撩开了包间软帘,走进来一个瘦削挺拔的漂亮少年,竹青长袍,鬓发高束,温文儒雅。
他捏着根小辣椒在指尖轻转,像是没有看到面前神色各异的三人,微微一笑:“店里客满,不知可否挤一挤?”
话虽这么说,人已经在唯一的空座上兀自坐了下来。
太子见到他这模样,松了口气,转而不耐烦地摆摆手:“哪里来的不知礼的书生,快滚。”
话音未落,下一刻手肘一痛,莫名有股强大的抓力由小臂推到手腕,藏在袖子里的小刀被逼出,太子抓刀的左手被魏登年制住,以一个怪异又不可抗拒的姿势抵在了自己腰间。
“太子殿下别乱动,不然这东西就会从你的左腰捅进去,然后搅碎你的脾脏。”魏登年贴着他的耳郭,嗓音温和低沉,劝告口吻真诚得让人感动,太子的头皮却一寸寸炸开。
他不是不怕,但与其乖乖回去受死不如一搏。这么想着,他另一只手猛地扬杯,朝魏登年的太阳穴袭去。
他动作十分迅猛,料定老头子派来的这个年轻小子不敢真的私自处置他,然而手指还没够到他的脸,就听见“噗”一声,刀尖没进肉里,而后刀身又推进去了一半,搅动左腹里的脏器。
太子被一只手及时捂住了嘴才没痛叫出来,他费力地扭过头去,瞪圆的眼睛里全是不敢置信。插进左腰的小刀被抽了出来,刀柄翻转,寒光在众人的眼前晃过,又利落划开他手腕上的皮肉,割断了他的手筋。
“这是对殿下不听话的惩罚。”魏登年的笑容和煦温暖,好像只是给他倒了杯茶。
太子抽搐了两下,终于在剧痛中翻了个白眼,昏死过去。
魏登年欣慰地笑了一下,从他身上扯了几块碎布,飞快给他把伤口包扎了,又礼貌地请王美人替宋戌解开绳子,再请王美人把自己绑好,绳头交到宋戌手里。
王美人已经在旁边吓得边哭边打嗝,满腔惊怒怨恨,又怕极了面前这个漂亮暴戾的少年,乖乖照做。
而后,魏登年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宋戌身上:“救驾来迟,七殿下受惊了。”
宋戌回神,丢开绳子急急问道:“我父皇怎么样了?可有受伤?”
魏登年一撩衣袂,单膝碰地:“陛下一切安好,就等您回去。恭喜七殿下。”
宋戌奇怪道:“喜从何来?”
“七殿下抓此反贼,难道不是奇功一件,可喜可贺吗?”
“哦?”宋戌脚步一顿,上下扫了魏登年几眼。
太子倒台,他这个最受宠的七皇子成了储君首选。面前这人,怎么看都像是在表忠心想要入他羽翼,可人下意识流露出来的姿态是不会骗人的。
拱手时倨傲不肯低下的头颅,跪地时微微抬起的下巴,大胆与他平视的那双充满野心的漆黑眼眸,还有被他极力压制的杀气。
他在生气。
可是他在气什么呢?
宋戌想了一下,没想明白便懒得想了。他急着赶回去,既然魏登年想巴结他,他哪能不要这白得的好处。
“行,那你先提着这两人回去向父皇复命。”宋戌匆匆灌了两杯茶下肚,抬脚便要走,魏登年虚虚拦了一把,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我要先去见堂妹。”
“殿下可知郡主身在何处?”
宋戌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魏登年当即颔首:“跟着陛下来祭拜太后的诸位贵人中,唯有七殿下和郡主不知所终。”
宋戌同魏登年擦身而过,声音飘远了:“不必,本殿下会亲自去找她,你复命去吧。”
魏登年平静地拱了拱手:“是。”
宋戌爱骑快马,尤其驰骋于猎场追逐猎物时最觉快意舒畅,猎场的风刚劲猛烈,猎物在箭下逃窜,他这个懒散惯了的人,也只在狩猎这一刻才会露出点身居高位的杀伐狠意。他享受追逐,喜欢刮过耳郭的自由风声,可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哪一次在骑快马的时候像这次这样心如火燎,全无逸致,脑海里全是那女人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舒爽的风吹不干额上的冷汗,他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路上半刻没有停歇,竟然只花了两个时辰就从扈城上了薄奚山,顾不得门口的士兵阻拦,策马冲进皇寺,一路奔去后院的客房,下马时还踩在小石子上歪了个趔趄。一间间客房推开来疯找,终于在倒数第四间厢房里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李颐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