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源距离(66)
她透过隙缝,还能看到无比熟悉的自己家的阳台,阳台上还晾着一件粉红色的小裙子。那是昨晚姜宁喝牛奶,不小心打翻了牛奶杯,牛奶撒了一身,也打湿了她心爱的小裙子。
妈妈只是捏着她的鼻头无奈地说了声:“你哦,尽给我惹事。”
阳台上的那件小裙子随着微风也在轻轻摇摆着。
“不为什么。”那个人说
姜宁没再说什么,那人把她裤子拉起穿好后,她就快速离开了那间屋子。
明明时间尚早,她却不想呆在大院玩耍了,她懵懵地回了家,手里还握着那包还没吃完的小饼干。
晚上爸妈回家,妈妈带她洗澡。
洗到下面的时候,她说痛。
妈妈说为什么痛?
然后姜宁说出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
接着,她看到妈妈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洗手间,喊了爸爸的名字,再然后,姜宁就躺到了医院的床上。
再然后,杜芳和姜国斌牵着她来到了一个饭店外。
杜芳进去了,姜国斌却牵着姜宁站在外面。
没多久,里面传来了一个陌生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玻璃杯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爸爸,里面在干什么?”
姜国斌只是轻轻摸了摸姜宁的头,牵姜宁的手握得更紧了,他说:“没什么,妈妈在处理一些事。”
回家的时候,姜宁好困好困,她被姜国斌抱在怀里,在姜国斌走路轻轻的颠簸中,她舒服地睡着了。
后来回到家,在楼道里,她在爸妈的声音中睁开了眼皮。
姜宁看到站在自己家门口的宋乔阳,她这才想起来,今天本来还要跟宋乔阳一起玩的。
可是她现在好困,她懵懵地朝宋乔阳招了招手,然后回了家。
那天以后,她却再也没有看到过宋乔阳。
姜宁永远地离开了大院。
姜宁曾经有过无数次的费解。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成为了那百分之几十的概率中的一个?这是命运给她的考验吗?
曾经某一天下午放学,姜宁站在如海的人流中,看到所有从她身边经过或者向她迎面走来的女生,姜宁有一刻恍惚,她有种想强烈窥窃他人人生的欲望。
她们是快乐的吗?是健康的吗?是顺遂地长大的吗?
姜宁明白,她和她们是一样的,又是不一样的。
“想什么呢?”那时宋乔阳走到她身边轻轻地问。
“就是,放学都不积极。”于然苒跑过来搂过她的脖子。
“哎呀快点快点,等会那个鸡蛋灌饼小摊又排好多人。”泮子衡越过他们向前跑去,又在前面停下来转身催促着。
姜宁笑了笑,往前跑去,大声应着泮子衡,“泮子你就知道吃!”
不重要了,那时的姜宁想,就让那段记忆永远地埋藏在心底,现在的她和未来的她,都不会再被过去束缚住。
后来纪婉婷在她眼前一跃而下,她仓皇地逃离了雁城。
再后来去了北京,姜宁在心理医生的拥抱中哭着述说着被束缚住的往事,还有站在高楼上往下坠落的纪婉婷,她哭得不能自已。
那时心理咨询师生说:“你很勇敢姜宁。”
她轻轻拍着姜宁的背,“这一段记忆你忘不掉,就把它化成一把剑,让它成为你披荆斩棘的力量。”
后来的后来,姜宁开始关注儿童性教育,她在上选修课时偶然认识了一位致力于儿童性教育的教授,她走遍全国,不仅去了城市,还去了乡村。
姜宁拜访了这位教授,并以她为核心创作了一篇关于性教育普及的非虚构文章。
她把文章发到了网站上,那篇文章在网络小有名气,让才大一的姜宁在学院一时名声鹊起,她在同学间备受瞩目,老师也夸赞她极具天赋。
但又因为太过在意他人瞩目的视线,姜宁有些害怕那样的目光,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她只想成为一个平凡且努力的人。
姜宁开始渐渐退缩,开始学金融,成为了一名以数据为依据的财经记者。
在这二十多年里,姜宁一直是一个人在做斗争,在对抗。
她读了很多书,接受了很好的教育,明白女性的一生不应该被冠以贞洁的名号,也明白与命运反抗是她一生的命题。
虽然她相信命运,相信命运里无数个不经意的选择所造就的一条完整的生命轨迹,但她同时也相信每个人也有选择的权利。
就像此时此刻站在街心公园的她,有权利去选择拯救一个人,至少,至少不让这世界再多一个人,如此去抗争这顽固的命运。
姜宁悄悄地朝黑影走进,同时打开手机摁下了110的数字。
当逐渐走进的她确信看到了一个男人在撕扯一个到底昏迷的女性的衣物时,她按下了拨通键,并迅速退后大声呼喊着,企图引来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