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他也需要时间,来做好面对最不理想结果的准备。
离开时对张梁慎说的“有事”大概算半个借口。
他只是觉得在快要过去的今天里不腾出些时候陪家养的小怪兽度过,总有些光阴虚度的嫌疑。
没什么道理,但是他乐于接受。
设想中裴蕴可能在做的事情有很多,玩游戏,看电视,吃宵夜,抑或者为论文头秃......
无论哪一个,他都可以陪他一起。
但唯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到家一经推开门,就闻到了空气中漂浮的淡淡酒味。
一切猜想停顿。
他关门走进客厅,看见了意识朦胧靠着沙发盘腿坐在地毯上的人。
好消息仰着肚皮躺在他面前,用爪子有一搭没一搭扒拉他的手陪他玩。
茶几上摆着两只红酒瓶,一瓶全空了,一瓶还剩一层底。
家里的红酒度数不低,整整两瓶喝下去,想也已经是醉的不轻。
陆阙起眉心走近过去,矮身半跪在他身边,扶上他的肩膀,低声叫他:“小蕴?”
裴蕴没反应,只是认真专注地将手心摊在好消息肚皮上撸毛。
陆阙以手托起他的下颌,虚虚捏着他的脸颊,让他抬头看着自己:“怎么了?”
视线被迫装入另一个人,裴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像是才发现家里不是只有他一个,总算有了回应。
“阙阙......”
他小声叫他,歪了歪脑袋,声音沾着酒气,含糊不清的软。
“嗯,我在。”
陆阙摸摸他的脸,盯着他雾气朦胧的眼睛,声线清冷温柔:“为什么喝酒。”
裴蕴实在头晕,都快坐不住了,干脆偷懒地将脑袋一歪靠进他手掌,醉意朦胧望着他,眉头拧着一道浅浅的褶皱。
“心情不好。”他将气息吐在他掌心。
陆阙指腹轻轻蹭着他的脸颊,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粘人的小貂赖上了:“为什么不好?”
裴蕴难受地闭上眼睛:“还不是因为......”
他说得囫囵,除了一个“因为”,陆阙什么也没听清。
他小幅度动了动被他压住的手指:“因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的人好难追啊。”
裴蕴终于完整讲这句话吐露出来。
陆阙眼神蓦地一凛。
只是还没等他细想什么,醉鬼悠悠睁开了眼睛。
裴蕴抓着他的手腕,可怜巴巴地控诉:“阙阙,你怎么这么难追啊?”
“......”
凛冽化得迅速。
很难得,陆阙脸上出现了可以称之为愕然的表情。
半晌,他语气放轻,带着一股不确定:“小蕴,你说什么?”
“你真的是太难追了。”
裴蕴吸了吸鼻子,表情委屈得好像都快哭了:“我这么努力想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为什么你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太难了,你怎么就喜欢那么高难度的类型,比解高数还难,我学都学不会,你就不能喜欢点儿简单的吗......”
他嘀嘀咕咕地胡乱抱怨,不知道自己随意出口的话敲在别人心上是多重的力道。
周围空气忽然变得格外安静。
安静到,连窗外枝桠晃动的声音都隐约可闻。
陆阙喉结滚动,第一次不那么耐心地等待着心口滚烫到灼人的温度慢慢消退。
“小蕴。”
他说:“你是说,你在追我?”
裴蕴睫毛颤了颤,恹恹点头。
他被酒意熏得快要睡着了。
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惦记着自己有事情没有完成,努力撑着眼皮不让它闭上。
他好像听见了重叠的心跳声。
扑通——
扑通,扑通。
不止他的,还有,还有......
他努力抬眼想要求证,不曾想眼神刚艰难完成聚焦,视线就禁不住发直了。
陆阙这个人,虽有一副绝佳的好皮囊,却生性清冷。
无论何时遇见何事,总是一副淡淡的模样,情绪从不外露,不喜不怒,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放在心上。
少有人见过他生气的模样,笑容更是。
但是此时此刻的裴蕴见到了。
即便很淡,即便从眼底溢出几分,只是嘴角牵起几不可见的弧度,却已经足以让他这个唯一的见证者晕头转向。
“真好看啊。”
他失神地望着他,用指背轻轻去碰他的唇角:“要是我的就好了。”
陆阙顺势微微偏过头,在他指背落下极轻的一个吻:“是你的。”
一直都是你的。
很近很近。
足以呼吸纠缠的距离,裴蕴可以看清陆阙的睫毛,看到他眼底明灭的隐晦情绪。
和他一样,想要把面前的人据为己有。
他真是好喜欢在他眼睛里看到这样的情绪。
酒精的味道在空气里发酵,似乎这样也能传染,喝酒的只有一个人,被醉意困住的却有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