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镇民和交完税卖完粮食手头有钱的乡民疯狂抢购,连还在排队等着缴税卖粮的农民都忍不住跑过来……
两大块用草绳捆起来的黄肥皂,两铜币。
袋装的洗衣粉,两铜币。
毛巾,拖鞋,围腰布,两对装的袖套,厚袜子,钢制梳齿的梳子,镜子,五颜六色的发带发夹,色彩艳丽甚至还有印花的纱巾,玻璃或塑料制的各种杯盘碗盏乃至较小的盆、桶,钢制的汤勺,锅铲,木柄拖布,铁质的锤子镰刀起子,一整盒的铁钉,光亮得能把人映照出来的匕首刀具,搭在门背后就能用的铁质多用途挂钩,小孩的玩具……统统两铜。
沃尔顿挤进店内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吧……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钢笔,一瓶大瓶装的墨水,一本两百页的、纸张特别舒服的笔记本,一把折叠剃须刀,一盒刀片,一条精美的格纹手帕,两条男士用平角短裤。
付了钱走出店来,吹到大街上的还带着热量的秋风,沃尔顿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摸着塞满四个衣兜的商品,沃尔顿神色复杂地回头,看了眼热火朝天的二铜大卖场。
他一点儿都不怀疑——如果这种让人一走进去就没法空手出来的大卖场开到因纳得立去,不出半个月,因纳得立至少大半杂货店非得关门倒闭不可。
不,会受到冲击的很可能不止是杂货店——这家店里居然还有食品和香料!
巴掌大的一小袋盐(100克)、用透明塑料袋分装的花椒粉辣椒面、四个一组的干面饼(没料包)、一斤装的醋、半斤装的香料辣条等等……都只要二铜!
沃尔顿看到衣服上还沾着泥点子的农民拎着大包小包从卖场里出来,手上爱惜地把玩着跟他同款的折叠剃须刀,喜笑颜开地跟家人讨论要把刚买到的某某商品送去给某某亲戚。
沃尔顿看到有农妇扳着手指算家里有几口人,从店门口超大的毛巾展示架上数着选毛巾。
有皮肤黝黑的农村姑娘,迫不及待地把将她的皮肤衬托得更黑的粉红色纱巾系到脖子上。
有指甲缝里全是黑泥的半大孩子爱惜地抚摸着父母慷慨地买给他的玩具。
沃尔顿走到街对面的台阶上坐下,默默地看着络绎不绝地进出二铜店的客人。
这家店的商品,与这些客人……至少在沃尔顿看来,是不相衬的。
造型精巧大方、把手舒适的折叠剃须刀拿在农民又粗糙又脏的手掌里,色彩鲜艳的漂亮纱巾系在村姑黑漆漆的脖子上,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这些商品应该被摆在更加讲究的货架上,放在更有格调的商场里,以十倍……不,二十倍的价格卖给更体面的人。
这些商品,本可以赚到更多钱。
但查理·雷克斯没有这么干。
他把这些商品放在乡镇集市上,以低廉到不可思议的价格,卖给他的领民。
沃尔顿脑子里,那个仅有过一面之缘的、似乎在暗中酝酿着可怕阴谋的银发阴郁青年的形象,面目渐渐模糊……
沃尔顿甚至都不敢断定他所见过的查理·雷克斯究竟是不是他认知里的那个私生子领主了。
沃尔顿沉默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威斯特姆人,忽然迷茫起来。
在沃尔顿看不到的地方……有个骑着自行车的男性文员,满头大汗地停在二铜店后门的巷子里。
把自行车靠墙挺好,这名男性文员便抽下车架上系着的厚帆布袋,急匆匆地跑进二铜店后门:“快快,把铜币银币都拿过来,镇政厅那边的钱币不够用了!”
“来了来了。”同样满头是汗的两名男女文员合力抱着个沉重的钱箱子过来。
用快速数硬币的木制模子将钱箱里的货币过了一遍,女性文员擦了把汗,摸出账本:“合共是180枚银币和2800枚铜币,你在收据上签个名。”
男文员签了名,三个都没什么力气的文员又合力把满箱子的铜币银币装进帆布袋子里,将帆布袋绑到自行车车架上,又由那名男文员骑着自行车、摇摇晃晃地把钱送回镇政厅……
“今天尽干数钱这活儿了。”负责做账的女文员收好账本,和同伴开着玩笑道,“我小时候做梦都想每天啥也不干,就数钱币玩,现在才知道,数钱也难着呢。”
男文员也笑:“可不是呢,这钱可真沉。”
随意说笑两句,两名体型仍然瘦削的文员又再度投身到二铜大卖场的战场中……
二铜店的商品,是雷克斯从杨那儿“批发”过来的。
这些来自世界工厂的日用百货,出厂单价大多在RMB一块到两块钱左右,投入这个世界的二铜卖场,除了赚钱外,还要担负起回收铜币、保证威斯特姆货币流通的重任——毕竟钱这个东西只有流通起来才有价值,如果本地人赚到钱却把钱装罐子里往土里一埋,那就毫无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