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儿,塔奇亚领的人民平均生活水平,就硬是能比阿德拉三世统治时期的因纳得立领还烂……
人民,是可以接受苦难的,只要有精神支柱就行。
这种精神支柱,可以是自私卑微的,例如将希望寄托到下一代的繁衍生息;可以是高尚伟大的,例如为了国家民族未来而拼命、一代人吃下三代人苦头的奉献精神;也可以是自欺欺人的,例如相信伪教派中宣扬的“修来生、修转世”。
在这个权力者可控制超凡镇压底层的世界,统治者既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为底层民众考虑精神支柱,哪怕是欺骗性质的、让底层愿意忍受长久苦难的镇痛剂,也不屑施舍。
而正神教派(金币教会),也不可能对信众许下超出教义范围的许诺。
绝望之中的塔奇亚人,投身人人避之不及的邪神教派乞求心灵依托,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马车车厢中挤满的人,人人身形瘦削、面颊凹陷、衣衫褴褛,精神却都很好,一双双眼睛在简陋的车厢外透进来的火光中闪闪发光。
“原来你是巴博巴镇那边的人,难怪我觉得你有些眼熟,我去镇上的时候可能见过你。你也是来选圣仆的吗?”
被挤得大半个身体都斜斜窝在车厢角落里的青年人,难掩激动地与屈膝而坐的年轻女孩搭话。
“不是,我们是来当圣侍的。”曲着膝盖的女孩高兴地看了眼旁边的同伴,道,“祭师大人说,我们巴博巴镇的虔诚供奉让主祭大人很高兴,这次圣侍全都从我们镇上选。”
“原来是这样。”跟女孩们搭话的青年人不无羡慕地道,“我们村去年的供奉就没有交全,这次也只从我们村里抽了十个人……”
“能选中圣仆也很棒了,我上次看见随同祭师大人到镇上去的圣仆了,听说是从格拉特镇那边选上的圣仆,只是在圣境呆了一年多的时间,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六辆马车里装着二百多人,有青年,有少年,还有部分较为年长的中老年。
这些年龄不等的塔奇亚乡镇居民,身处于深夜中行走于群山之中的古怪车队里,挤在根本就不是用来乘坐的简陋装货马车之中,却无一人感到畏惧惶恐,反而是……人人面上,都带着一种奇异的期待向往之色,甚至还有心情与身旁的人热烈地讨论起未来。
这显然是极其诡异的。
却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这种诡异。
车队转进通向无名峡谷的隐秘小路时,打着火把、骑着马跟车的黑袍人,还纷纷用手拍打马车车厢,提醒车内的人们:“快到圣境了,大家都安静一些,可别让主祭大人不快。”
“别再说话了,主祭大人不喜欢吵吵闹闹。”
车内的人不分老少,尽皆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满怀向往地看向黑暗中只能模糊看见个轮廓的“圣境”。
又行驶一阵,车队驶进无名峡谷内。
峡谷入口处燃着数堆篝火,山壁上插着火把,约四十余名黑袍人分列两队,静默以待。
一名披着厚重白袍、头上戴着金冠的白发老人,在两名黑袍侍从的拥护下站在人群前方,威严地看着驶来的车队。
这种庄重的气势,让马车内最跳脱的少年人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车队停下,驾车的、跟车的黑袍人齐齐下马,单膝下跪,恭恭敬敬地冲那名白袍金冠的老人行礼:“主祭大人。”
白袍主祭面上露出和蔼慈祥微笑,伸手向上微抬:“辛苦了,诸位。请我们的教友们入圣境吧。”
随着这名白袍主祭轻飘飘地一挥手,列阵在峡谷前的肃穆黑袍人队伍有序地向两边分开,让出路来。
跟车的黑袍人纷纷起身,拉开并没有锁上的马车车门:“下车!”
“一个个来,年长的教友先下!”
马车中的平民何曾见过这种了不得的隆重“大场面”,尽皆温顺无比地服从命令。
被列成长队、穿过黑袍人的“夹道欢迎”入谷时,这些已经被震慑得心神失守的平民,在黑袍人的安排下,毫不质疑地、感激地、激动地,对那位神圣伟大的白袍主祭叩首朝拜。
无名峡谷内已经被教派经营数十年,进谷便可看见的整齐的石板道、高大雄伟的石制宫殿、规模惊人的祭坛,再度让这些入谷的平民大受震撼。
“选圣仆的往这边走!”
“圣侍待选者往这边来!”
黑袍人几乎不用废什么力气去维持秩序,只是简单呼喝几声便把二百多名平民分成两队,分头带走。
以青壮年为主的“选圣仆”队伍中,那名曾经像镇上少女搭话的乡村青年发现自己身处的队伍里人非常多,甚至还担忧起来:“这么多人来选圣仆,我会不会选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