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骇然,谢春山失声:“阿采?!”
——她还要退出剑元宫,去追杀那些逼迫芳来岛到此地步的人?她疯了?
云枯君道:“不值得。”
玉宵君的气都消了,说道:“罢了罢了,我去领罚便是,反正芳来岛已经没了,这破恩怨早该结了……阿采你算了。”
雨归小声:“师姐……剑元宫很厉害的。”
——若是离开了剑元宫,那敌人就太多了。
玉无涯也诧异地盯着自己的弟子,久久凝望。她虽未开口,但她心中亦受震撼。她心如枯草,早已枯了许多年,早已迷惘了太久太久……然而,姜采这个弟子,让她眼中再一次迸发出了光。
这让她回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剑挑千山、路见不平便相救的风采。
她已然老了。
姜采却正当年。
--
长阳观中,张也宁同样与永秋君、青叶君等长老对峙。
青叶君对他出现,大感诧异:“你不应当在闭关冲击仙门么?怎么搅和进去芳来岛的事情里?胡闹!”
永秋君懒懒地看着张也宁,一言未发。
张也宁提出开修真大会,将芳来岛的秘密公之于众,承认修真界的错误,不出意外,满殿之中,除了永秋君脸色淡淡,其他长老都大惊失色。
一百年前那位亲自主持了芳来岛焚魔之火的丹青君最为僵硬,一甩云袖:“荒唐!我们岂能认错?”
张也宁撩起眼皮,清清淡淡,泠泠若霜:
“长老非圣,长老非贤,如何就不能承认当年的错误?若几位长老拉不下面子,由我代劳,我亦无妨。”
青叶君脸色青白:“知道芳来岛秘密的人,你公布开后,他们会惶恐,会怀疑我们要清理他们,他们会对我们产生敌意,对你产生敌意;不知道芳来岛秘密的人,更会因此哗然,从而不信任长阳观,更因此恐慌。
“你何必非要造成这么大的麻烦?芳来岛已经叛逃,这门功法随着他们离开便消失了,我辈与他们彻底成为了敌人,日后相见,不必留手便是……”
张也宁道:“长老们倒是一贯喜欢掩饰太平。但很多事在太平下藏得久了,反噬回来,更为伤神。长阳观既要做仙门第一,如何连自己的错误都不敢承认了?行差踏错不怕,怕的是一意孤行,粉饰太平,自我催眠。心中不坦白,道心蒙尘,尔等修的哪门子仙?
“真的能修成么?”
此话一出,惹得群怒:
“竖子敢尔!”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托了先天道体的好处,修行路比我们走得顺,这便是你蔑视长辈的道理了?你眼中还有没有我们?”
张也宁回答:“想要什么,便敬重什么。天意如刀,天道之下,无人可免。”
他说话时,道灵加身,功德之光骤亮,隐有天地共鸣,声清传遍长阳,让观中那些没有在殿中的弟子们,各个迷茫看天。
殿中众人脸色难看,张口间,竟没有人敢再说话,各个心有顾忌——
张也宁竟引得天道回应?这便是近仙之人的实力么?
天道站他……在场诸人都是修仙人,怕引得天道不满,一时间殿中竟哑声了。
而在功德之光亮起时,一直懒散的永秋君睁开了眼,锐目抬起,有些诧异地望向殿中的弟子。
他其实很少管张也宁的修行进度,也不多指导,不多催促。他的两名弟子,一个张也宁,与他对峙;一个龙女辛追,失去踪迹,不知又被魔子于说拐去了何地……
所谓天道,所谓天意……在场诸人,恐怕无人比永秋君更为体会那天道的“无情”。
它不怜惜任何人,它对谁都公平无比。为善为恶它皆不在意,它只要绝对的公平。
从古至今,天道无情,只是看着而已,从不、从不……怜悯苍生!
永秋君淡漠开口:“当年那功法,是我改的。对芳来岛的施压,是我默许的。重明,你是要我也承认错误么?”
张也宁同样淡漠:“师父之过,弟子代受。”
话音一落,一道恢宏道法向他袭来。他躲也未躲,兀自直直而立,承受此法。那术法强势,将他瞬间甩开跌落,撞得地砖向下陷下三丈有余。
整个殿中雷光阵阵,劈向陷下的地砖。
长老们惊骇,青叶君高声:“永秋君见谅!重明冲动,不要与他计较。”
永秋君不言语,见灰青色的道袍下,一只手按住地砖,缓而吃力地从坑中站出来。青年睫毛沾土,唇下滴血,散发披于肩头。他重新走回原地,恭敬又沉默。
其心如故。
永秋君:“你仍坚持为师之过,你代为受之?”
张也宁:“是。”
永秋君望着他许久,微有怒意时,却目色一瞬间寥落下去,觉得一切都很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