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也宁吃力握住她手腕,眉心蹙得极深:“姜采!”
姜采眉心凉如冰雪,神色不改。她身上、脸上全是血, 白玉冠下, 垂落的发丝也早如枯草般, 和黏腻的血缠在一起, 一把粗一把细,实在混乱狼狈。
她刚经过大战, 目中还残留着几分杀气。她面无表情地剥他衣物, 目中的狠意, 颇有几分渗人——
姜采冷淡:“你若接受不了, 我封闭你的五感便是。但我定要救你,你既拒绝不了,便不要徒徒惹我。”
张也宁奄奄一息地躺在下方,他别脸吃痛, 唇下流血,俊容更白。他的衣带已然被摘掉,他明明虚弱至极,却因这莫名原因而生生被激起一层羞怒之意。
他因失血而虚弱,随着自己的道元之气流失、身上女郎这般不管不顾,他心里惊骇,咳嗽起来:“姜、姜采!”
——无事“姜姑娘”,有事“姜采”。
不愧是他。
姜采俯身,冰凉的、沾血的手要伸入他衣襟内时,被他手握住。他闭目忍耐,努力留住体内的道元之气,顾不上太多的。姜采微微一愣,看到自己手上的血与他胸襟上大片红血,再与他雪白的衣袍对比……
纯若白雪,皎若明月。
她生出无地自容之感。
她用了术法将自己手上的血洗净,仍想揉进他衣内,却依然被他抗拒。他半晌说不出话,只知道用焦灼的、冰雪一般的眼睛看她,向她摇头……姜采心里一软,可她同时又是心狠的。
她道:“没时间了,张道友。再拖下去,你的道元之气全都消散了,你这具身体就会消失……我必须在那之前与你完成逆元骨和无生皮的结合契约,将生机与你共享。
“我知我一身血,一身脏污,也未与你商量,便如此对你,你心有不甘,亦不愿。我也知你修道千余年,元阳之气被看得何其珍贵……但这不过是梦境,梦醒后便什么都不会留下。”
她心里微怔。
她狠着心说下去:“请你忍耐些,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是、只是……不能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她抗拒来去,反复来去。只因她心里知道,张也宁在她这里,与别人不同。
前世是他送她往生;
今生是他知道她过往。
她坚定地走在一条未必有归途的路上,谁也不等,谁也不求。她谁也等不到,谁也求不来。只有张也宁……他是圣洁的,安然的,强大的,包容的。
若有一天,当她已经无路可走,抬头之时,那轮皓月依然悬空,张也宁已成为真仙……这也许便是她重生而来最大的安慰了。
她重生后,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自己会活,会有好结果。可她希望张也宁有好结果。
姜采目中淋漓的光落雨一般,噙而不坠。张也宁身子上仰,浑身颤抖,只抓她手抓得很用力。他一直用目光暗示她,但她刻意躲过他的目光,又心神恍惚……他和她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默契,在这时荡然无存。
张也宁只能僵着身等待,积攒着些许力气。
姜采终于俯下身来抱他,他用尽全力抬起手,一把勾住她脖颈,将她拉扯下来。姜采跪于他身前,吃惊万分。本以为他会气得压根不想挨她一下,可他竟然将她拉了下去。
他力道对她来说仍然太轻,姜采却配合地俯下身,贴着他有些发烫的面颊。他还在咳血,喘息急促。姜采轻轻地将他面颊上的乱发拂开,情不自禁哄道:
“你别怕,我会很轻的。”
张也宁:“……”
姜采:“我知道你难受,抗拒……但是我会很快的,别生气。”
张也宁目如雪水,粲然生波。姜采无法解读出他眼中之意,只是他一直扣着她手腕不许她手指摸到他肌肤,姜采心里着急万分,病里乱投医,灵光一闪:
“难道你还想要前戏?时间来不及啊……不如,我亲你一下吧。”
她就想先把他哄住,然后封他五感,好让他的感觉好一些。她有了决心后俯下身,毫不犹豫地要亲他时,唇才挨到他唇角,他极轻的声音靠着唇的翕动,终于能被她听见了:
“听我说!”
姜采一愣。
道元之气越来越弱,他挽留得颇为辛苦,是以眉心蹙得更紧,让她忍不住抬手抚摸他眉心。他一身冷汗,面颊湿的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羸弱、禁忌,盈盈如雪色月光一捧,流在掌心便会化掉。
而张也宁贴着她的唇,吃力万分:“给我灵力!”
姜采不解。
她心想我牺牲自己,与你双修,目的不就是为了给你灵力么?你还要什么灵力?
张也宁目中浮起羞恼色。
他声音轻却用力:“你、你总要我能够动,能够起来吧……你难道真的要我像死鱼一般,任由你胡作非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