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难驯(17)
陈厌无声地转头看她:“他不是我父亲。”
“我父亲早在我十岁的时候,我母亲拍摄成名作那年,就被一辆卡车撞死了。”
第9章 chapter 7
琼曳抽烟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她定定看着眼前葱郁的树林花木,却又仿佛看着远方,洋紫荆艳红得惹人讨厌,成了眼角模糊的色块。
“你以前从未提过你的生父。”她说话的声音像是叹息。
陈厌没有回答,也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看了琼曳苍青的脖颈一眼,道:“有蚊子。”
他低沉的嗓音震荡起空气周围湿漉漉的水珠,明明是陈述,却透露出浓浓的指控。
琼曳条件反射般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脖子,遮住了那块似有似无的红痕,匆忙灭掉了手中的烟蒂。
陈厌笑了,笑意却没有蔓延到他的眼睛:“你看,我从以前就这么相信你。”
“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琼曳定了定神,道。
“你还和他有联系吗?”
琼曳抬眼望向陈厌。
那双漆黑深沉的眸子透不进一丝光,就连烟头的红光也只在无边的黑夜中留下了微不足道的星点,转瞬就被吞噬了。在这黑夜般的深潭中,能清晰可见的似乎只有琼曳的身影,浅淡而满溢,暗涛摇曳,像只马上就要被波浪吞噬的小船。
“七年前就没有了。“琼曳别开眼,想要驱散心底的那种强烈的不安,和极致的动荡。
夕阳落山之后,藏青的天空很快便失去了最后一丝透亮,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夜幕肉眼可见地降临,这是人在地球上唯一能够目击的天体运转。
蛙叫、虫鸣,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动物叫声开始响起,黑夜的森林排斥人类的存在。
琼曳片刻都不想再留,匆忙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道:“天黑了,回去吧。”
她步出去两三米,身后的陈厌却伫立在原地,没有动静。
过了好一会,他才叫住琼曳,而那时琼曳几乎已经在森林尽头的出口了。
“琼姐。”
琼曳回头,她背后是万丈灯火,眼前却是无限未知的漆黑。
陈厌就站在这漆黑的万物之中,问出了折磨了他几年的问题。
“你当初接近我的动机,和夏翼有关系吗?”
她张了张口,面对着这个浸身黑暗的青年,衣香鬓影中流转于胸的谎言此刻却难以言语。
“我也年轻过,”琼曳的嘴角扯出一丝笑,答非所问,“许君然那样的角色,谁都做过。”
陈厌欺身往前,草地步行的沙沙声中,琼曳明显闻到了陈厌身上那股辛辣的烟味、木质调的香水味混杂着植物花草的汁液味,凶猛地扑面而来。
她躲避不及,一下子撞到陈厌的怀里,入鼻却是清淡的衣物清新剂味,一如当初陈厌和她同居时常用的那种平价洗衣液。
这味道却比刚刚的更加致命,钻着琼曳的鼻腔直达胸口,似乎要剖出她深藏心底最肮脏的过往,和最天真的幻想。让她手足冰凉,动弹不得。
陈厌就像一个深潭,让动机不纯踏进的她无限下沉,再想抽脚离开,便不行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算你和他在一起过,也不构成当初勾引我的理由是吗?”陈厌低头,琼曳长而密的睫毛蜷曲,蝴蝶翅膀一般在黑暗中扑腾。
“你觉得我会信吗,”陈厌的表情有些失望,“被甩后砸车泄愤的小疯子?”
琼曳猛然抬头,几乎要撞上陈厌的下巴。
“你知道了。”
“在这个圈子里没有什么真正的秘密。”
“那好,”琼曳怒极反笑,一把推开陈厌,“你转来转去,不就是要问我有没有爱过你吗?”
“没有。所以别再纠缠我了。”她面无表情,温柔的黑夜藏起了她背后紧握的五指。
陈厌一动也不动,眼睁睁看着这女人从他的怀里挣脱,亦步亦趋走向明亮的人群。他垂眸看向手背处被蚊子叮咬的红痕,自言自语:“真的是蚊子啊。”
宁愿被误会是污水中的残花,也不愿被少年人采撷后丢弃。
陈厌低低地笑了,那笑挣开了他穿戴于面的温和假皮,露出猛兽般猩红双眼。
可要是少年人,偏要跳到污水中去呢?
或许是刚刚的情绪冲突,抑或是别的什么,之后的几场夜戏拍得都很顺利。
饰演司徒协的是个老戏骨,带动着琼曳的情绪,把那种上层名流之间的暗中交易表现得很巧妙。
许君然今天的戏份已经结束,却迟迟不离去,一会拽着摄像师问问这个,一会叫住道具组问问那个,还给剧组的人每人送了一杯奶茶,花蝴蝶一样穿梭在剧组,一晚上就让大家心生好感。
琼曳站在远处演完一场,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喝茶,冷眼看着她场上场下的卖力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