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实说, 谈萤从来没有想过, 有生之年, 能从段泽闻口中听到这种、近似于表白的句子。
倏忽间, 她几乎要控制不住情绪。
眼中有泪光闪过。
指甲压住掌心,无比用力,才能掩藏好破绽。
十年。
十年对一个人来说, 是什么概念?
从16岁开始, 谈萤就开始喜欢段泽闻了。
少女怀春,午夜梦回中,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自己和段泽闻重逢时的场景。
许是在街头,意外相撞。
亦或是,在什么商场、餐馆,擦肩而过。
再夸张一点、戏剧化一点, 或许能进一所大学呢?
她对段泽闻的感情,始于感激, 而后, 在一日又一日、生活的磋磨中,渐渐变质,无可救药地走向了另一个虚幻梦境。
然后, 意外与巧合果真发生。
但她却不得不竭尽全力、对段泽闻死心。
还是两次。
一次是知道钟绾绾交往对象。
第二次是结婚后,段泽闻那句戳心真相。
到现在。
此时此刻。
哪怕谈萤自认已经修炼得刀枪不入、铁石心肠,听到这句迟来的“喜欢”,也忍不住唏嘘落泪。
……
心潮起伏中。
两人对视数秒。
皆是沉默。
最终,还是段泽闻率先开口、打破这古怪气氛。
他蹙了蹙眉,沉声喊她:“谈萤?”
“……”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谈萤侧过头,将目光移开,深吸一口气。
平复好心情后,她弯了弯唇。
“没什么想说的,就是有点想笑。”
这世上,哪会有人连表白都那么高高在上、状若恩赐啊。
心里那段百转千回过去之后。
再仔细想想。
就觉得他这姿态,实实在在是目中无人。
在段泽闻眼中,或许喜欢她这件事,对她这等人来说,就是一种施舍怜悯吧?
或者,这压根就是一个计策罢了。
是想阻拦她再次提出离婚?
就因为那点不甘心?所以不惜打个感情牌?
毕竟对资本家来说,为了达到目的,没有什么手段用不了。
谈萤没再深思,只叹口气,温声道:“说完了吗?说完我真的要走了。”
不久前,司机已经从火锅店里走出来。
见到她在同人说话,也没有上前打扰,去旁边停车场开车了。
再过不了两三分钟,阖该就要过来。
段泽闻被她这个反应弄得愣了愣。
眼神似乎有点难以置信。
“谈萤,你……我没有在同你开玩笑。”
谈萤讶然,点点头,“我也没有在开玩笑啊。段泽闻,我真的有点累,你没什么事的话也早点回去吧。”
两人说话功夫。
房车慢吞吞驶入眼帘。
而后,识趣地停靠在路边。
谈萤余光扫到。
抬步欲走。
段泽闻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手腕,“……你不相信我。”
谈萤无可奈何,“我信还不行吗。”
“那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知不觉中。
段泽闻语气都有些变了调。
这算是段二少人生中第一次主动给女人表白。
将近三十年来。
第一回 。
若是给张程白看了,多半要拿来取笑他好长一段时间、才肯罢休。
结果,谈萤这个女人,居然就一句“想笑”,就把他打发过去了?
这叫段泽闻如何肯罢休。
谈萤自然知道他想要什么结果。
不就是自己感激涕零、涕泗横流么。
凭什么?
她抬起另一只手,将段泽闻桎梏推开,一字一顿地问道:“段泽闻,你想让我说什么呢?说我也喜欢你吗?”
段泽闻:“……”
难道不是么?
虽然关于多年前他顺手搭救过她这件事,段泽闻才知晓不久。
但他可以确定,在两人结婚时,谈萤定然是对他有好感的。
要不然,她不会这么爽快答应结婚、答应被他利用。
要不然……如果她对他没感情的话,这两年,她又怎么会安安心心、乖乖巧巧待在自己身边?
总不见得如她所说,只是为了钱和资源吧?
谈萤不是那种人。
段泽闻目色沉沉。
仿佛化为实质,沉甸甸地压在谈萤肩上。
想要窥视她内心。
想要一探究竟。
……
谈萤已经不想再和他纠缠。
他们已经在门口耽搁得太久。
随时随地会被人看热闹。
顿了顿。
她十分认真地跟上了下一句,“你这根本不叫喜欢,段泽闻,你今天会说这种话,只是因为你不甘心我提出……离婚,不能接受我想要率先脱离你的掌控。就算如你所说,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我的话,你想想,和你喜欢张程白、喜欢赚钱、喜欢家里的木桌、床、钢笔、花瓶,有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