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桔(38)
李桔愣了三秒,看了眼这前后鸟不拉屎的地方,才迟钝反应过来,陆正威这是要她下车,说的尽管抱歉,脸上却丝毫不见愧疚,更何况他是公司说话人,即便有事,又有谁敢让他深夜非要回去,更不谈他也压根没接到电话。
漏洞百出,他一脸坦然,很显然,他并不屑得为车上的女人给自己的失礼找个借口。
李桔无话可说。
下了车,看陆正威毫不停留的疾驰而去。
深夜时分,前后看不到车的郊外,李桔失笑,想到宗雅丹殷切看两人离开的目光,更无力打一个电话回去叫司机来接。
磨破脚走到学校南门,却捡到这么一幅画。
她听多了宗雅丹说的对不起”,以为自己早对这三个字麻木,结果看到纸面上的字,胸腔被猛烈撞击,里面东西随时要跳出。
深更半夜的街头,怎么会有这么浓烈憋闷的情绪流浪在街头纸团里。
李良功从来见不到人,宗雅丹操持着她所有的生活。
她有太多的话想对宗雅丹说,但唯独缺了一句“对不起”,若不是心疼宗雅丹,怎么会一再对不起自己。
恰在此时,李桔电话响起。
看到“妈妈”二字,李桔收拾了下情绪,安静接起。
因着这么一张画,她突然想好好和宗雅丹谈谈。
那边,宗雅丹激动地问起:“宝贝,和正威处的怎么样,怕你们相处的好,妈妈都不敢随便打电话,拖到现在才打过来。这么乖巧听话还漂亮的女孩,我想他也不会讨厌。”
宗雅丹一句话,轰的将李桔所有理智都炸没了,李桔走了一路辛苦建立的平静尽数打碎,脚后跟的疼意在此时怎么也压不住,不是她不去想,流血的脚就不会痛啊。
“妈。”李桔哽咽,“对不起。”
话音落,李桔拿起手机,狠狠摔向地面。
她仓惶往前跑,追上那个穿着白T恤的男人。
“喂!”
她甚至不知道这人叫什么。
男人转过身,眸子沉沉的看着她,似乎夜色里的黑暗都倒流进了这双瞳眸,看不见一丝亮光。
李桔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她是一个随时要炸裂的器皿,在破碎之前,想狠狠砸碎摔烂发出自己的声音,让所有沸腾都在黑暗中爆发出惊人鲜红。
她要撕毁!要报复!要杀掉自己!
她指着胡同口深处劣质灯光闪烁的钟点房,呼气混乱起起伏伏,说话声音颤抖带着浓烈火苗般燃烧所有早该崩溃的冷静。
“进吗?”
第17章 “我还怕……你不穿。”……
男人漆黑的眼睛毫不停留的从她身上离开,转身就走。
李桔疾步上去,拉住他袖子,“喝酒有用吗?你根本喝不醉!”
男人面无表情看她。
李桔抿唇,手指在发颤,像翻滚乌云压低时河边仍放着的鱼竿,紧紧抓着他的袖子。
“我不是鸭。”男人声音冷漠的让人想到木工手里的薄刀片。
“我知道,我也不是小姐。”
“有需要找别人。”
他拿开袖边的手。
李桔只能看着男人逐渐没入黑暗的身影,心潮波涛翻涌像夜晚不平静的大海,白色浪花不停拍打岩石,最后在无声嘶吼中窒息。
李桔咬牙,又追上去,一把将东西塞到他手里。
“画得很好,你别再丢了。”
说完,她错开他往前走。
解南低头,是张十分皱巴的纸,其实刚才摸到纸的纹路,他就清楚是什么了。
那个被他丢在马路牙子,随时会被车胎反复碾压再经过一场大雨淋打后冲进下水道的画,现在又回到了他的手心。
在残夏深夜,还带着薄薄温度。
解南抬头,前面的女人走的并不快,步履蹒跚,像随时会跌倒。
他看着,女人蹲在了地上。
李桔察觉一脚的黏腻,血往鞋里渗去,每走一步都滑溜的踩不稳,像踩在皮球上东倒西歪。
李桔没感到太深的疼意,也可能是这一晚波折,已经将她的情绪在缝纫机上反复缝补了许多遍,现在哪里漏洞透风,反馈到脑袋里的也都只是麻麻木木,像是有个大石块,一颠一颠导致眼前世界昏眩。
被毫不犹豫拒绝的羞耻似乎已经算不上什么,任何情绪到她这里都被吞噬殆尽,她只是麻木的运行着全身工作系统。
这系统现在嘀嘀嘀不停响着“危险”“危险。”
她索性蹲在地上,没有人能穿着高跟鞋走一小时的路,所以她光脚走到市区才又穿上,人鱼姑娘破釜沉舟为了爱人上岸,每走一步都是血淋淋的痛意,她是因为什么。
王子拒绝的惩罚?
李桔埋头抱着膝盖,感觉自己有点冷。
要是血液能随脚后跟流个干净,也不知道宗雅丹看到她这么个死法,会不会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