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师看谁都觉得厉害,对支修这种“百年升灵两百岁蝉蜕”,还能降住奚士庸的同门更是当神仙仰望,神仙蒙尘在凡间才不正常。
便见闻斐扇子上闪过一行字:我等修炼丹道,须得能看出人身上病灶所在,哪怕遇到修为稍高于自己的人,只要不是差一个大境界那么多,都能从对方身上看出点门道。可我当时却看不分明静斋……他那时已经不能完全算人了。
星辰海底,奚平对着漫天纠缠的星砂虽一窍不通,升灵的灵感却一直在刺着他。
到处都是浓浓淡淡的雾,经过一团浓雾的时候,奚平若有所感,情不自禁地伸出神识窥探了一眼,隐约瞥见星砂划出来的线……一闪而过的地图有点眼熟。
再要仔细分辨,神识却被那雾撞了出去,他眉心剧痛,灵台一阵动荡。
“不要乱看。”一条丝绢落下,遮住了他的眉目,司命大长老的声音传来,“你眼中雾气浓重看不分明的地方,都与你命数有因果,不可窥视。”
奚平没理会,兀自忍着头疼琢磨着方才窥见的东西,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那好像是金平。
他便问道:“金平有我家人,所以算与我有因果吗?”
司命沉默片刻:“金平还有你师父。”
奚平莫名其妙,心说他师尊百八十年不下一趟凡,就在金平小馆里点过碗馄饨,这也能算?
“金平龙脉折断时,照庭以凡铁之身拦住澜沧大军,在我将它修补上之前,龙脉选择了你师父,寄托在了他身上。”司命缓缓说道,“或者你也可以理解成,你师父就是活的龙脉。当年星辰海曾给过判,待他蝉蜕入圣之时,龙脉便再不用修补,必能河清海晏,诸邪不侵,四方星陨——哪怕四国灵山都坍塌,也没什么能撼动我大宛……士庸,在那之前,我们得撑过这一阵动荡。”
楚国三岳山。
长老项宁收回例行检查镇山大阵的神识,紧皱着眉睁开眼——灵山的灵气又稀薄了。
掌门项荣“回归”灵山后,整个三岳山的灵气本来空前浓稠欲滴,然而八年过去,随着楚国时局动荡,项家失权,灵气无法避免地往外散……到现在,三岳西座的灵气浓度与大宛玄隐山差不多了。
作为蝉蜕长老,项宁心知肚明,人间与仙山是互为对照的。
灵山决定国界地理,凡间的秩序也反而维持灵山稳固,一旦出了南蜀那种一族叛变的事,仙山甚至有崩塌的可能。
也就是说,如若他们不能尽快稳住局面,三岳弄不好就是下一个凌云。
陆吾……都是陆吾。
那些无孔不入的草报,上至灵山、下至黑市,没有没他们眼线的地方。而最让项宁坐立不安的是,陆吾很可能已经知道掌门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爆雷。
如果四方鬣狗知道项家的主心骨没了……
项宁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突然,他灵感一动,项宁一拂袖,一道灵气打了出去:“谁?!”
一只隐形的灵兽不知怎的混进了三岳山,被项宁打了下来,落地抽搐两下就死了,口中吐出一颗莲子。
莲子在地上打了个滚,上面浮出一张看了让人做噩梦的脸。
项宁蓦地站了起来:“是你?”
“项师叔,”莲子上的脸慢慢调整着五官,“我们来做笔交易怎么样?”
第163章 镜中花(六)
从金平迷津驻到宁安有一班腾云蛟,中间经停一个小城,叫做“赭罗”。
金平宁安一带自古是风水宝地,路平顺、少天灾,又不像苏陵州一样被大工厂瓜分,随便找点什么营生都能过活,赭罗城自然谈不上穷困,但也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这里既不是交通要道,也不是贸易中心,无名胜也无望族,就同无数金平周边的小城一样,被繁华的国都吸走了大半的青壮年,平时显得有点寂寞。倒是因为腾云蛟在这里停半刻,多少给小城聚集了点人气。
短途的腾云蛟不需要补给,没有人知道这班车为何要在此设站。
从赭罗城出站,往南约莫十来里地,路过大片的水稻田与荷塘,便能见到一片野湖。当地人叫“渡鹤湖”,没有文人骚客来写诗刻碑,所以也不大算个景。
几艘捞莲子打渔的小船上飘来渔歌,纷纷就着星光家去了,唯有一艘带乌篷的,逆着回家的歌声往湖心划去。撑船的“人”头顶一个大斗笠,看不清脸,每一下摇桨的力道都均匀极了,水面一阵风吹来掀起他的衣摆,短打衣襟下露出几枚拧在一起的齿轮……这居然是个“稻童”式的傀儡。
小船一路进了湖心,那处竟有个哪也不挨哪的小岛,岛上有湿地和密林,南来北往的鸟都会在此地落脚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