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待了几天后,女孩儿才和他说了第一句话,“你是医生吗?”
陆斯越笑笑,“算半个。”
之后女孩儿便沉默了。
单是看她的背影,也会觉得这世界很美好。
她会画暗黑系的画,但偶尔落下的笔触是温暖的。
在等到六点半时,陆斯越还以为对门那姑娘不会来了。
毕竟夕阳已经快落下,这座城市的夜景即将到来。
但她很快出现了,一路小跑过来,带着不安、局促和紧张。
是从人群中穿越来的。
陆斯越都说不上来为什么,看到她的那瞬间便笑了。
她和麋鹿有点像,一受惊两只眼睛就瞪得圆圆的,脸很小,虽然瘦但白白嫩嫩的,有一点点婴儿肥,看着会让人想捏一把。
但也只是想想。
如果真的突兀地上去捏她脸,很有可能把人吓得蹦起来。
见她来了,陆斯越便没打扰,开始夜跑。
他夜跑时间一般是半小时,但今天刻意等那姑娘,他跑了四十多分钟。
在跑到最后一圈的时候,他正好路过西南角,看见她很温柔地笑。
这大抵是第一次。
她笑起来有一个梨涡,显得特乖巧。
陆斯越的喉结微动,忽然觉得心情很好。
果然,美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可以治愈人的。
她终于没那么胆怯。
不过陆斯越不想让和人的攀谈搅了她好不容易有的兴致,站那儿喝了口水就继续跑步。
他也没回头看。
跑了没多久他便停了,站在不远的地方看小姑娘。
不是不怀好意的偷窥,他只是觉得晚上了,放任一个胆小的姑娘走夜路很不道德。
于是他不疾不徐地跟着姑娘走完公园那段路。
不知为何,还生出了几分紧张感。
这还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
不过他也大大方方的,没遮掩,他不觉得做好事还需要遮掩。
所以他连姑娘不小心回头看见他后的措辞都想好了,就坦白地说,是同路。
小姑娘的防范意识比他想象中强。
他还以为以她的性格会走那条偏僻的小路,但她应当是考虑到晚上走夜路不保险,于是选择了灯火通明的大道。
陆斯越颇感欣慰。
在拥挤人潮中,他始终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一直跟到了小区外。
他不想给对方造成压迫感,破坏对方好不容易产生的好心情,所以停在了小区外的便利店门口,进去买了包烟。
回去路上还接到了苏一白的电话,约他吃饭。
他刚跑完步,一身汗味,说是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
一直上到三楼,他心情还很愉悦。
如果没看到眼前这一幕的话。
近175的男人穿着黑色T恤,黑色长裤,裤脚处沾了泥,一双脏兮兮的球鞋,戴着黑色口罩,站在他家对门,也就是那姑娘家,正在和小姑娘“对峙”,一只手拉门把手,一只手扒在门上。
门已经开了一大半,他很容易就能进去,但他似在捉弄小姑娘,玩味地欣赏着小姑娘的局促不安和害怕。
小姑娘双手握住门把手,用力地往回拉,但力气根本敌不过男人。
她白皙的手背青筋暴起,整张脸通红,唇色发白,眼里含着泪,却没有往下掉。
她嘴唇几次微动,都像是要喊“救命——”。
可人像被定在那儿一样,根本喊不出来。
陆斯越以前治疗过一个自闭症患者,她在遇到危险时第一反应不是逃跑也不是大喊救命,而是站在那儿哭。
当时她母亲训斥,有什么好哭的?!喊声救命能死吗?
她后来悄悄和陆斯越说,遇到危险的时候,很多行为都不由我自己控制,我感觉我的身体里有另一个人,她在掌控着我的一切。
李惜辰的行为在此刻和那个女孩儿有些像,但又不一样。
她在背着沉重的压力负隅顽抗,哪怕知道自己不是对手,知道对方是为了看她挣扎无用的窘态,她还在抗争。
陆斯越站在楼道里看,四楼的光很暗。
在这晦暗不明里,正享受着猎物挣扎的猎人都没注意到陆斯越。
陆斯越已经握紧了拳头。
片刻,“猎人”终于转头,看见陆斯越冷冷的目光后理直气壮地说:“怎么?没见过小情侣吵架啊?”
他早已准备好了说辞。
不仅如此,他还笑嘻嘻地对着门内的人说:“宝贝,别生气了,让我进去,省得让人看笑话。”
那一瞬间,李惜辰的眼泪忽然掉下来。
她拼命地摇头,艰难地说:“不……是。”
“什么不是啊。”男人说:“是我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
他说着就拉开门要进,李惜辰整个人都被门带了出来,一个踉跄,本应该靠在门上的,但男人拽住了她的胳膊,让她正好靠在男人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