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年幼的周骜对离婚的概念还模模糊糊，却已经知道，如果他跟着妈妈离开这个城市，那这个家就彻底散了。

他拼命撒泼，用尽一切手段留了下来。

老实说，这点真的和杭姿去了B市那一阵有点异曲同工。

外人大概很难理解，一个坚决要离婚，且顺利的得到了儿子抚养权的女人，她妥协了。

从那开始，她频繁往返两地，哪怕重组了新的家庭也没有变过。

而周骜呢？他在不知道母亲已经重组家庭的情况下，看着父亲越变越好，看着母亲时常会回来，满以为自己凭一己之力挽救了这个家。

他以为，一切很快就会回到原点。

直到他知道，母亲早已经有了新的家庭。

那个男人，看一眼就觉得是和母亲一路的人。

他比父亲冷静宽容，比父亲帅气高大，甚至比父亲更细心。

可是周骜不服气。

他开始渐渐埋怨母亲。

他把离婚的全部原因归咎到母亲身上。

是因为母亲嫌弃了父亲。

周运行早年的时候，是学校里的体育生，一度想成为职业运动员。

可是他为了付蕊放弃了。

和她组建家庭，努力营生，买下了第一套房子，有了第一个孩子。

没想到，婚姻到这里居然戛然而止。

这件事，周骜还是无意从老照片里得知的。

所以，他会因为小时候不懂事的一篇作文耿耿于怀，也会细心观察到父亲的变化，然后心里难受。

他不懂，为什么明明是母亲先离开了这个家，父亲却和颜悦色的接受了，永远用那么卑微的姿态来面对他们。

父亲不曾有过的自尊心和骄傲，在周骜心理替代性的复苏了。

这才是他选择体育特长生的原因。

所有人都说这条路难走？

他偏要走！

这条路没前途？

他非得挣出前途来。

但其实，这的确不是他的梦想啊。

更可笑的是，他自以为是的执拗，从头到尾，都被母亲明明白白的看在眼里。

可到他受伤之前，她都没有强行阻止过。

也是在这次的事情发生之后，周骜才明白，除非他放弃高考，放弃人生，不然这件事，他还真拗不过母亲。

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里，她真的已经给了他最大程度的自由和理解。

他并不是全然无感，所以才会为自己的行为暗自后悔。

……

这份心事，周骜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哪怕早就被父母看在眼里，他也梗直脖子不承认。

说到最后，他笑了一下：“我就是……想给我爸长点脸。我想用自己的出息跟我妈证明，她想错了。”

杭姿安静的听着，这次没有再发表任何意见。

但其实，在这件事情上，周骜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意见。

因为从很早以前他就明白了这一点。

所以他才会一面用体育生的身份来自以为是的证明，一面又极力的争保文化课的成绩。

在潜意识里，他早就给自己留了后路，或者说，他早就有了答案。

可事实上，即便他真的把这条路给走出来了，也只是证明他可以。

他或许能让父亲骄傲，但他影响不了母亲的选择。

他左右不了父母的选择。

“现在想想，我好像不比你强多少。”

周骜看向杭姿：“你觉得，我应该听我妈安排吗？”

杭姿一愣，望向面前的男孩。

他的眼神很认真，又像在认真里投入了点别的东西。

这件明明该他自己深思熟虑，和父母讨论的事情，他却在问她。

杭姿眼帘轻垂，慢慢的在脑子里摒除杂念，反问：“阿姨有说过，如果你跟他回去之后，她给你安排的是哪个学校吗？”

这个付蕊还真提过，周骜垂了垂眼，如实报出校名，而杭姿的答案，他已经猜到了。

果然，杭姿点点头：“这所学校我听过，强度虽然高了点，但是升学率很可观，他们的试卷全国闻名。老实说，比一中都强。如果你能进去，的确会更有保障。”

周骜扯扯嘴角，忽然说：“怎么事情到了别人这里，就这么不一样了？当初是谁跟爸妈嚷嚷，希望他们不要为你做太多事？”

“这不一样。”杭姿平静摇头，否定了他的假设。

“在超出父母能力范围的情况下，就不应该任由他们付出，更不该无度索取。但是在父母有能力给你更好的选择，而你也应该这么选的时候，干嘛要跟自己的人生过不去呢？”

杭姿看了他一眼：“你是真不知道高考竞争有多大吗？”

“可是要转学。”

周骜几乎是不假思索说出这句话，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杭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