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之间，难分彼此，画布上大面积晦涩的深褐色，压低整个画面的亮度，只在画面的左上角设置一小片蓝天作为光源，其余都是厚厚的云层。

这让他的画多了一种奇异的光影层次感，仿佛梦境在现实的折射。

那是他的米诺陶诺斯，那是缪斯，那是众神，也是地狱众生。

只是此刻，想到她为了找自己联系了方楠，想到她刚才那温柔端庄的脸和请求的语气，叶峻成的心底就没来由的柔软起来。

如果不是这个少女，这幅画会像以前一样过于犀利，最后也许甚至不成其为艺术，只是一柄愤世嫉俗的刀，想划破这些禁锢，连画布本身都无法容忍与容纳。

但有了苏子滢，他忽然与这个世界和解了。

浓重到沉闷的色块，与温柔的线条，表现出画家深沉的爱意。在愤怒之后，多了一些宽容，也多了一些温暖。

她让这个泥泞肮脏的人间，多了几分桃红柳绿，碧海蓝天的美好。

这头公牛，就是苏子滢，有力量，有耐性，眼里藏着对世界的温柔，从不开口抱怨，耐得住漫长冬季的寒冷，走得进春暖花开的四月。

第37章 喜欢的女孩

“我们家的峻成长大了。”一个满头银发但精神矍铄的老爷子不知站在门口多久，看到孙子「中场休息」，才欣慰的开口。

以前这孩子的画，锋芒毕露，用色也极为狂野大胆，视觉冲击力很强，充满了挣脱一切束缚的叛逆，仿佛不服管束的野马。

这就导致了他的画评价很极化，喜欢的人，认为他是新生代的先锋画者，充满了后现代感，而不喜欢的人，只觉得——狂妄。

年少狂妄，不懂生活的厚重，画面冷酷，一味的炫技和宣泄，缺少共情。

“爷爷？”叶峻成刚喝了一口咖啡，转头看到爷爷正在欣赏他的画。

“这头牛画的好。”叶博走近了欣赏一番，不动声色的点拨，“古人说画龙点睛，你知道为什么眼睛那么重要吗？”

“虽然可以通过线条描绘姿态动作来表达情感，可是所有的情感，都不如从这里来的感受强烈。”叶博指了指尚未完成的牛眼，自顾自的说道，“你想要的，想说的，想传递给大家的，都在这里。虽然还没完成，但我已经感觉到了，我们的峻成，心里有温柔的爱。”

“该吃饭了吧？”叶峻成放下咖啡杯，被爷爷最后一句话说的十分不自在。

“喜欢的女孩是谁？什么时候带回来？”见孙子想跑，叶博朗声笑道，开门见山的问。

“爷爷你在说什么？”叶峻成脸一红，转身往门外走，“别瞎猜。”

“听说前段时间华家的闺女回国看你，你也长大成年了，喜欢的话和家人说一声……”

“你说华芸？”叶峻成发现爷爷猜错了人，立刻打断他的话，直截了当的说道，“我不喜欢她。”

“不是她？”叶博也愣了愣，随后笑的更爽朗开怀，“那就是另有其人，爷爷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孩，能让你画出这头公牛来。”

叶博只知道华芸，因为两家世交，从小孩子们经常一起玩，长大后，华芸去欧洲求学，小提琴拉的一流，又一直喜欢叶峻成，家长们都心照不宣，只等两个孩子毕业后办个轰动金融圈的豪华婚礼。

谁知一向冷冷淡淡醉心艺术的叶峻成，居然不喜欢这个门当户对有才有颜的白富美。

叶峻成想到对苏子滢的自作多情，心底忽然烦躁起来：“反正华芸这事，爷爷你也和爸妈也说一声，没可能的，让她别没事来找我。”

“想让我帮你啊？行，那你得告诉我，这公牛，是哪个姑娘？”叶博笑着说道。

叶峻成抿了抿唇，半晌才说道：“只是画室的一个模特，普通同学。”

叶博听到最后四个极为勉强的字，连皱纹都泛起了笑意，不由想到了五十多年前，在俄国遇到的那个少女。

“既然是普通同学，你还是好好考虑华芸吧，这小姑娘去年进了帕格尼尼小提琴决赛，这可不容易啊，看上去人家也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而且门当户对……”

“我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叶峻成再次打断爷爷的话，“她是不是首席，跟我也没关系。”

“你呀……你对青梅竹马都这么冷漠，怎么能感受到万物的情绪？”

叶博伸手往天空虚虚一探，似乎抓了一把阳光，感慨的说道。

叶峻成也抬头看着明媚的阳光，他不懂，为什么要在意不在乎的人。

人生短暂，情感也是有限的，所以才要对自己热爱的保持所有的专注和热情。

苏子滢周末也没有主动找叶峻成，趁着不用工作，她回家了一趟，看望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