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喜欢(34)
季姝却未动, 也未回答他。双眼仍直直看着前方,心中想着,季清和上大学时, 她从没送过她一次。
高考填报志愿时,季姝当时想让季姝留在省内,江城也有很好的顶尖985。但季清和不肯,她想脱离母亲的掌控, 于是默不作声地将每一个志愿都改成离江城天南地北的学校。
季清和瞒得风声不露,直到禾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家,季姝才知道季姝将志愿改了。
其他家里,若是孩子受到禾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家长必会开心, 祝福和拥抱全送给孩子。
但在季家,季姝看见通知书后,给了季清和一巴掌。
原本已近乎冰裂的母女关系,因这件事极度恶化。季姝也因心中郁气, 从未送过季清和去上学。
自上大学始,季清和总是背着行囊独来独往于江城和禾城,她从未说过一句抱怨或者委屈,坚强地像出生起就不用依赖任何人。
此刻,季姝站在这,像是对于当年未来送行的姗姗来迟。
她努力幻想着女儿当年离开的背影,是不是也和今天一样,或许比今天走得更坚决。提着行李和书包,自己一人奔赴两千公里外的遥远禾城,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时候的女儿,总被人夸独立令家长省心,但在季姝的眼里,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对她家长权威的反抗,是实打实的叛逆。
其实小时候的女儿,乖巧懂事听话,爱抱着她的腰奶声奶气叫妈妈。那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清和开始叛逆,母女相处得像仇人呢?
季姝认为这一切错误的起点都源于季清和高中时的早恋。
当初她以命相逼,才将季清和与那个男生拆散。本以为一切会回到正轨,但没想到轨道从这里偏离后再也驶不回她原本为季清和预期的规划内。
自此,季清和的逆鳞,一片片长起,布满全身。
一切都是从那时候开始。
一切都是从那时候开始。
一切都是从那时候开始。
张继宇见季姝久久不语,不知她在想什么,却也还是耐心又问了她一遍。
“走吗?”
季姝这次终于收回视线,思绪也从回忆里抽出。
“走吧。”
神色算不上好。
张继宇敏感地觉察出妻子的不对劲,问她,“怎么了?”担心她是身体不舒服,眼神带着些关切:“没事吧?”
“没事。”
季姝摆摆手,顿了顿,又说张继宇:“你太唠叨了。”
指的是刚才为季清和送别前,张继宇那许多叮咛。一段段的,像唐僧念经,她听得都耳朵起茧。
“我还不是——”
张继宇话说出口,却没说完。季姝抬头看他:“还不是什么?”
我还不是将你心里想说的,那些关心清和的话说出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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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和的班机抵达禾城时刚是下午。
这个年禾城也经历了几场雪,如今也已停,但城市仍四处残留雪迹,放眼望去候机楼外也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白。
回到家时,窗外正是黄昏落日。
远处天边像被灼烧,整个世界只剩深沉的黑与黄。窗外暮霭散散地洒进室内,光让偌大的房间更加孤寂了。
想起那时她和白嘉树在欧洲同居时,孤独没有迎接过她,因为家里有白嘉树。
初当模特那阵,每日都要在外跑面试。有时候这个还要从这个城市飞到那个城市,这个国家到那个国家,做空中飞人。
但不管怎样累,听听白嘉树的声音,好像辛劳疲倦瞬间能消减一半。
在某一个方面来说,他是个很称职的男友。
还记得一次她面试回来的路上崴了脚,无法走路。打电话给他,他到达的速度飞快,像乘火箭来的。
他背她去医院,背脊很宽,下巴放在他厚硬的肩上,有些硌,但换右边脸贴上。
颠颠地,晃晃地,明明脚踝肿得吓人,但这段路走得却莫名让人心安和放松。
白嘉树一遍背着她一边说她不小心,又说高跟鞋太高,她总是不听他的劝,活了该。
季清和不反驳,安安静静听着,好像睡着了般的安静。
白嘉树下意识侧头想看她,脸却贴上她的脸,柔柔嫩嫩。
“——而且季清和,你又抽烟了是不是?”
狗鼻子。
这都闻得到。
季清和继续装睡,不回答。
但她又有点想笑,不知原因的。
其实还有一些,
还有,不对。
季清和强行将自己的思绪停止,不让自己继续往下想,再回忆与他的过往。
她后知后觉自己自过年那次与白嘉树的交集后,总会偶尔想起他,想起以前的事。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怎么又变成这样。
明明都已经分手了五年,大家各自往北往南不交集地走了五年,怎么她竟突然开始不合时宜地想念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