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语怪力乱神(24)
燕宁打了个冷战,脸色煞白,“生生挨了1600刀?这怎么受得住?”
掌柜的看了看,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话引来如此剧烈的反应,“那刽子手工夫精湛,在前朝的时候就是做这行的,有名的精准,说剜1600刀就是1600刀,一刀不多一刀不少。多少刀挖舌,多少刀割下睾丸,都是有讲究的。割到后来,血都流尽了,白骨上只能渗出黄水,那谢大人的一双眼仍然大睁着,是冤屈在身,死不瞑目啊。”
转头,又叹息了一下,“所以说这谢大人是条硬汉。一介文弱书生,却有一身铮铮铁骨,不由得让人不佩服。不过说到这儿,还有桩怪事。”
老掌柜停了停,端了燕宁一口没动过的茶喝了一口,抹了抹嘴,神秘兮兮地冲他们挤挤眼,“谢大人死后,那尸首被吊在城墙上示众,可怜的呀,完全没人形了,人却才死不久,连血滴下来都是热的。风吹日晒了几日,只剩一具白骨,那城墙外却留了抹黑漆漆的血印子,怎么洗都洗不掉。都传说那是因为他怨气不散,还在城墙上徘徊,只要他不走,那印记就不会消失。”
燕宁大睁了眼,回想起入城时看到那抹阴森的污迹,原来就是这位孤直忠臣的遗骸。
老掌柜将茶碗重新注满,慢慢地说:“有这么位活阎王在那城墙上镇守,出入城门,总有些心有戚戚。听说就连拓跋将军这样征战沙场,见惯杀伐的人,亲眼见了谢大人死时的惨象,也连着做了好几夜的噩梦,没过多久就匆匆带兵撤走了,只留了些驻守的人。不过,怪事啊,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燕宁还想往下听,掌柜的却不再多说了,他放下茶碗,说道:“总之,自那之后,这城里就不太平,夜里也就没人出来了。唯一的好处是,那些佩刀的也害怕,除了收钱的时候,其他时间都不来。倒让我们清净许多。”
“不过像小少爷这样矜贵难当的贵人,必能毫发无伤,自有天佑。”临了了,老掌柜还不忘拍拍燕宁马屁。
秦鸿风将原先望着街上的视线收回来,听他最后一句话,轻笑了笑,端起茶碗想喝,可一看到茶碗里可怜兮兮飘着的一根茶叶和水面那层薄薄的油渍,还是没法下嘴,只好纹丝不动地放了回去,掩饰性地轻咳了咳。“掌柜的,我们来这儿这么久了,街道上也没什么人。”
掌柜的说,“是你们来的时间不巧,过了未时,大家就不太出来了。我等到申时,也准备打烊了。”
“怎么关得这么早?”
“也没什么客人,就早点关了门回家躺着吧,还省点钱。”掌柜的眼睛不自然地四下看了看,又说,“我看和你们投缘,就多嘴一句。我们这城里夜里不太平,二位夜里就不要出来了,省的惹麻烦。我言尽于此,信不信就是你们的事了。”
燕宁皱了皱眉,还想问,被秦鸿风拦下了,反而问了另一件事,“我听闻前些年,城里头是在闹饥荒吗?”
掌柜的“啊”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不错,不过是更早的时候了。那年头哪里不在闹呢?别说吃饱,能活下来都不容易。”
“而现在已经比之前已经好太多了,这些年风调雨顺,土地收成不错,起码粮食有了保障,也有些远地方的商队来此行商,会热闹两天,只是没以前频繁了。再想想从前,郗王还在位的时候,五湖四海的财源皆汇于此,天下英雄无不慕名而来,我这酒楼日日爆满,迎来送往多少热闹,现在不行了。”掌柜的忆起昔日风光和今日凋敝,不由叹了口气。
第14章 谢颐越
他们说话间,有一位老妇携着位孩子进门。她衣衫破烂,浑身脏兮兮的,但是小孩的衣服却干净整洁,模样白嫩可爱,头上扎了根冲天辫,手里抓着根麦芽糖,一路都在舔,糖水滴滴答答地淌下来沾了满手,一双大眼睛灵动地四下转悠。那妇人在柜台上排了两枚铜板,要了一个饼和一个肉包,然后在角落的位子坐下,又请小二为她灌了一满壶水。
她将那肉包给小孩吃,自己倒了满碗水,就掰了饼泡水吃。就是如此寒酸的一顿餐,她却吃的整洁细致,十分干净。其实仔细看,她的手和脸都洗得很干净,只是常年风吹日晒,才显得又黑又憔悴。
小孩许是刚吃了糖,并不饿,在位子上扭来扭去,东张西望。转眼瞧见燕宁在看他,便张开嘴露出糯米似的牙,不住地冲他笑。
燕宁被他逗得开心,不由多看了他们几眼。
掌柜的给他们拿了菜单册子,秦鸿风给燕宁看,燕宁跟狐非欢在外素来是不上桌,都留在房中。现下看着这么多奇怪的名字,一下子也拿不出主意,就拉了秦鸿风的袖子让他挑。